作者:风停雪
纳兰萚兮摇了摇头,说道:“很难讲明白,毕竟心意从来没有付诸于口,藏在肚子里的都做不得数。”
王清霁说道:“听你这样子说,我忽然有些喜欢自己了。”
纳兰萚兮面无表情说道:“确实值得,拖拖拉拉着暧昧下去,只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罢了,倒不如来的干脆一些,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所以我从来都没把你看作是寻常人。”
王清霁看着她的淡然,微微蹙眉道:“此二者,到底是有什么关系?”
纳兰萚兮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说道:“因为你长得很美。”
王清霁说道:“谢谢,我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
纳兰萚兮继续说道:“更因为他其实就是个普通人,踌躇着不敢前进一步,再且一见钟情与见色起意差别实在不大。”
王清霁便不说话了。
她大概猜得出王泽言对自己有好感,并且不会因此而厌恶,但终究是没有兴趣去说些什么话的。
惺惺作态的再道一声‘谢谢’吗?
那未免太过打脸了,不好的。
她提起酒壶,走到那纳兰萚兮指出的桃花树下,认真的洒落些许,然后饮尽余酒,说了一句纳兰萚兮永远听不懂的话。
“算上我就三个了,未免也太多了吧,难道说是取三生万物的意思?”
她喃喃念叨着,半晌后忽然笑了起来,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已经过去的。
便在这时,纳兰萚兮似是好奇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和于素铭完婚?”
终章 当我们越过那片海(下)
余酒已经饮尽,王清霁望着那片微湿的泥土,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摇头说道:“不知道,婚事是素铭一个人在办,最近有些忙,我没有去打搅过她。”
她说的十分平静,似乎没有任何多余的意思存在,但纳兰萚兮还是觉得这些话的目的,只是不愿意大婚之日多上些别样的意味罢了。
对她们来说,这是一辈子只愿意有一次的事情,再怎么郑重也是不为过的。
想着这些羡慕不来的美好,纳兰萚兮唇角勾勒出一抹微笑,看着王清霁的背影认真说道:“我会去问一问于圣女的,希望她能同意。”
又沉默了会儿,年纪已然不小的女先生看着天上晴空,感慨万千说道:“毕竟是我这辈子都不会有的事情了,错过了实在遗憾。”
……
离开麓山的时候,王清霁特意去见了一面肃子非,询问些关于三百年前的旧事,因为她还是有些好奇,为何当年麓山的反对来的如此决绝,直接将赵无涯逼迫到了那种地步。
不知为什么,她下意识的觉得这件事,与道无迹的关系不大,既然已经顺路走了一趟麓山,那就满足一下心中的疑惑好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如道无迹这般求道心诚的人,她的态度从来都是欣赏。也正因此,观前人旧事以正己路,对她而言永远都是一件值得去做的事情。
然而答案十分简单,肃子非在那座幽深殿宇中翻箱倒柜寻寻觅觅,终于找出了一本铺满了尘埃的薄册,再用充满了缅怀的语气道出了来龙去脉。
那年赵无涯大势已成,却迟迟未有子嗣落下,再且女子之身本就让麓山里有着不少担忧的声音存在,长年累月积攒过后终究会有那么一天。
归根到底还是她自己的选择。
此事怨不得任何人。
王清霁沉默良久,最终轻轻地叹了声,替肃子非将那薄册收好,然后辞别。
……
某个夜里,许久没有见过面的长辈和晚辈坐在了一起,彼此面前的火锅正热气腾腾,白汤与红汤色泽鲜明,弥漫在空中的味道刺激着鼻子,似乎驱散了几分春夜的寒意。
沸腾后,汤底的水线逐渐下降,两人却都还是一言不发,静静看着锅中几根青菜,与浮沉不定的花椒与若隐若现的菇片。
谢青莲举箸,夹起一片肉放入嘴中品尝,片刻后点头说道:“倒也是还可以……不过你比我预想之中理智了许多,这又是为何?”
王清霁摇着头,啜了口酸梅汤,轻声说道:“我不太喜欢用理智这个词,很单纯的,是我一直都想要这么做,且认为应该就要这么做,哪怕很多人都觉得不好。”
“事实上也是,连我都一直不喜欢你这样做,但人之常情大概就是自私,因此也没有什么可责怪的。”
谢青莲看着她说道:“至于之后的事情,素铭已经办妥了,你该安安静静的再坐上一阵子,而不是四处走了。”
王清霁微笑说道:“其实伤一直没痊愈,只是有些受不了闲愁罢了,总想着走一走散心,好让自己活得舒服一些。”
言至此处,她不禁生出些许感慨唏嘘,三十余年的人生不见几个春秋的闲暇,直至如今她有资格不去理会世间诸般杂事后,勉强算是得了几分潇洒自在。
这种宁静她还会拥有很久很久,当这个天下真正平定以后,再次去看那万千风光,想来又是一番别样的滋味。
她夹了块肥牛入锅煮熟,沾上蘸料细细品尝其中味道,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打算再拉着于素铭吃上一顿好的辣的,欣赏那微润的眼眶。
谢青莲忽然问道:“可以离开吗?”
这里的离开,自然是与这个世界道别,也许现在问起来确实有些过早,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问,大概还是直觉这两个字吧。
王清霁沉默了会儿,说道:“应该是可以的。”
谢青莲问道:“该感谢掌教真人?”
“如今的掌教真人是阴萝了。”王清霁纠正道。
她想了想,补充说道:“最后和道无迹闲聊的时候,他与我说了许多的感悟,而我也侥幸看到了之后的事物是如何,后面的路确实会容易上许多,然而这一切终究是要走过才能知道的。”
谢青莲嗯了声,没有再追问如何。
然后两人说着些有的没的闲话,无关天下大事,更没有小时候的回忆,她不是第一世为人自然不会落下那种可以用来打趣的黑历史。
直到锅底将要干涸,王清霁才是告辞离去,路上见到了春衫薄的祖父时,十分认真的打趣了两句,然后看着心仍未老的王景曜踌躇了片刻后,推门而入。
她说的是:“您俩总该享天年之乐了吧?”
……
因为那火锅没有吃饱的缘故,王清霁散步已经算得上是历史一部分的小巷子里,看到秋水曾经留下的剑痕,与闻讯而来的王家家主寒暄二三,然后决定去拜访另一个人。
暮秋时节,师红叶眼见醒世钟已经被挪走,海陵住了一年心中也有几分腻味,便与王念日回到了南琅琊在那处别院下榻,粗算下来也快有半年了。
说来是轻松,但为了此事真正的落实,甚至连王清霁都特意开口为他们说了两句话,算是用自己的名声作为担保,否则王家大宅里的某些人难免要递上几双小鞋给穿的。
是的,事到如今后,王家人心中多的是与有荣焉,见已经称帝的萧家仍是挑眉且不屑,想着若不是南琅琊王氏尔等又如何能登上那方宝座,这个天下无非就是你乞来的罢了。
人心浮动不可免,然而这些人自然算是幸运的,很有可能直到他们死去的那一天,王家仍未走向破落,享尽人间的荣华富贵。
想着琐碎时,王清霁叩响了院门,与提前察觉她到来的夫妻二人点头致意,饮茶叙旧。
只是她看着王念日时,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言至深处后,她忍不住细声好奇问道:“叔父,怎感觉你和祖父……有点儿相似?”
王念日捧着茶盏,闻得此言右手轻微颤动,连带着嘴角也抽搐了一下,用不知该如何形容的目光看着王清霁的脸,似是平静说道:“都是一家人,终归是有些相似的,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