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终究是见识太短了。”
于素铭听着这些话,抿了口微凉茶水,漠然说道:“掌教真人活了如此多年,心中固然骄傲,但绝不会将骄傲变作愚蠢。”
意思是不会妄自尊大。
天人始终是天人。
是只需要双手一屈,就差不多能数完的人物。
哪怕道无迹已经天下无敌,也没有半点轻视的道理。
让谢青莲真正担心的是,与道门几乎是同在千年岁月的道无迹,在离去之前是否会出手照拂一二。
谢家早已投向了道门那一头,只待那一天到来,许多的事物对他们来说便是垂手可得。前提他们是很有可能成为道门的狗,但那已经是再之后的博弈与较量了。
谢青莲说道:“小事罢了,问题是你确定,掌教真人他……真的要杀清霁?”
于素铭点头说道:“不会有错。”
谢青莲沉默了半晌,说道:“这很难办。”
这四个字几乎是从嘴里挤出来的。
何止是难,哪怕她清楚唇亡齿寒的道理,此刻也免不得生出退让的念头,宁愿闭上耳朵只当自己没有听到过这一句话。
正当她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王景曜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了一句话,对视片刻。
然后谢青莲起身离开。
随着脚步声远去,易水居内只剩下两人。
“王家没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
王景曜开门见山说道,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但语气格外认真,并不是含糊。
于素铭没有意外,说道:“我知道的,可你们是清霁在世上唯一愿意亲近的亲人了,这等大事终归是要告知一声的。”
王景曜低声叹息道:“世上总有许多的无耐。”
于素铭说道:“但在此之前,我希望祖父您能做些事情,不是举手之劳。”
王景曜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说服白城主。”
于素铭看着他的眼睛,语气郑重说道:“无论是我,还是笙箫,亦或是清霁都不适合去做这件事情,唯有祖父您可以。”
王景曜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于素铭平静说道:“终究是有过些许情分,再且杀子之仇未结,可以尝试一二。”
王景曜摇摇头,说道:“这有些异想天开了。”
听着这句话,于素铭转头望向窗外星空,微微一笑。
因为她们本就抱着如此念想。
她说道:“不仅是天开,若他真的是天意,还得说上一句苍天已死。”
这话说来有些狂妄。
但女子如何不能霸气?
王景曜自然钦佩。
唯有答应。
……
寻常道观,寻常风景。
叶笙箫走入了这座香火寻常的道观,沿着简单回廊行入深处,便在将要凋零的荷花池畔木亭下,见到了等候自己多时的顾弃霜。
约在此地见面,是在十数日前定下的事情。
此时盛夏过半将去,天气愈发闷热难耐,山里的树都染上了些许淡红。
叶笙箫微微蹙眉,有些不喜,走到了亭下。
顾弃霜朝她点头致意,平静说道:“清霁如今在哪?”
叶笙箫说道:“还在挽剑池上。”
顾弃霜问道:“什么时候准备下山?”
“不知道。”
叶笙箫想了想,解释说道:“有些事情不是着急就有用,她此刻确实需要静心去想,而挽剑池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听着这话,顾弃霜微微一笑,唇角也是不喜。
她回身看向一池的莲花,似是随意说道:“说的有理,这次来见你是想要做一件事情,去麓山取出一面棋盘。”
叶笙箫不知离恨天阙前的变故,难免疑惑,说道:“此刻不是病急乱投医的时候,再且肃子非枯坐云雾深处,当初连赵恤身死也没能惊动他离开,想要取走并非易事……就算是纳兰萚兮愿意相助,同样来得困难。”
在天道碎片的日子里,她请教道休的时候,也曾问过许多前尘往事,却从未听闻过麓山有着一面值得去‘取走’的棋盘。
一念之间,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就如你所想那般。”
顾弃霜说道:“天道宗,帝魔宗与麓山,这三家传承千年不绝,都有着各自深藏不漏的底蕴,如当年被巳合真人带走的道屏圣器,而麓山那位圣人留下的,则是一面棋盘与黑白子。”
叶笙箫沉默片刻,说道:“只可惜帝魔宗空壳一个,慈航寺消亡太早,徒留悲切。”
假若当年道休没有疯,依她眼中的所见,世道应该是要比现在好上许多的。
顾弃霜没有理会她的感慨,继续说道:“事在人为,肃子非不是宫子濯,他与自己的徒弟元季风区别不大。”
叶笙箫微微一怔,问道:“你想要逼他走入一条死路?”
顾弃霜神色冷漠说道:“我只是想有机会听到一个不再逃避的答案,而她现在肯定给不出来。”
叶笙箫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叹息道:“真有些不认识你了,不过想来这句话,你应该是听过很多人提过吧?”
哪怕是她也好,骤然间面对这般无情的顾弃霜,也难免会有几分心悸,不由去想山谷那三年里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故事。
何至于让一个本是以温柔对人的女子,变成如今模样,冷漠一如当年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