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暑意正盛,东海之上却无半点感受,依旧怡人。
有姜黎留下的大阵隔绝,气候暖和如春,但接二连三的事情,仍是教人顾不上景色,落下一堆心烦。
于素铭沏了壶茶,坐在高楼窗畔处,看着那片青翠密林,不知想着什么。
随着一阵风吟鸟唱,细微脚步声响起,一本古籍被放在了明几上,名叫林某论麓山书院是与非。
上书的林某二字,乃是离恨天许多年前的一位祖师,此人曾因某些事宜与麓山有过不少的争执,往深了说几乎是整整一辈子纠缠不清,恩怨极深,故而也是了解极深。
纳兰萚兮道明来意后没有强自逗留,早在昨日夜里就已经离去,为之后的事情早做准备,所以两人直到今日才开始查证。
“麓山确实有着她所说的棋盘。”
顾弃霜翻开旧人古籍,伸手指向某一段话,说道:“我看不出她有半点演戏可能,再且这种事实在没有去掺和的必要,相信如今世上已有不少人在等着道无迹飞升。”
于素铭看着那段话,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那年她与王清霁行在麓山时,曾被个坐着轮椅的老者刁难,最后那老者想要出手之时,却骤然负伤呕血,也许就是那面棋盘在暗中作梗。
她说道:“肃子非绝不会同意此事,更别提把决战的地方放在麓山,以他脾性必然会撑到道无迹飞升之后才甘愿死去。”
顾弃霜说道:“纳兰萚兮也不可能丧心病狂至此,再且我是觉得……她心里有着几分的怨气的。”
于素铭墨眉微蹙,问道:“何解?”
顾弃霜沉默了会儿,说道:“以昨日所见,纳兰萚兮对王泽言的感情绝不虚假,但王泽言很有可能知晓此事,却又不愿意接受。”
于素铭心中有所猜测,仍旧问道:“你的意思是……”
顾弃霜微笑说道:“因为王泽言喜欢的是自己堂姐,而不是自己的老师,纳兰萚兮心中如何会没有怨气?”
若非如此,纳兰萚兮又怎会舍得让王泽言身处那般险境,又怎会在他死后生出诸多悔恨,又怎会近乎不顾一切的想要复仇。
除去情爱之故外,又怎能解释现在发生的这一切。
于素铭看着她的微笑,也随着笑了起来,感慨说道:“我猜,王泽言肯定是对纳兰萚兮说出了心里话,应该就是在与白玄一决战的那几日里。”
顾弃霜说道:“如此说来,其实他是在自寻死路?”
于素铭沉默了会儿,说道:“好比在你我面前,她亲口承认自己喜欢另一个人。”
顾弃霜微微点头,说道:“那确实是应该死。”
……
玄都平静依旧,彷如昨日一切皆是虚幻。
阴萝站在一处崖畔,看着身下的茫茫云海,金光被倒映在眸子里,看不出情绪如何,而道无迹此刻就站在她的身旁。
“你昨日听到了不少的话,心中对此有何感想?”他问道。
一如昨日答应的,幕玄甫身死后,道无迹不再追究坎虚门,任由余忆情就此离开了天道宗,甚至连陆九卿都没有看上一眼。
在他眼中,长安城外陆九卿败给了顾弃霜那一刻,就已经不再被他认作是徒弟,与他有师徒关系的只剩下阴萝一人。
阴萝沉默良久,说道:“有些失望,有些惊讶,还有些是不知道。”
道无迹说道:“情字我至今仍未弄清故而是不谈,惊讶之语,时过境迁后自然就能心平气和,那些不知道的就由它去吧。”
阴萝说道:“所以我真的就是下一任掌教吗?”
道无迹平静说道:“除去你不愿意以外,理应如此。”
阴萝看向他的眼睛,问道:“难道这些都是你当初想好的?”
道无迹说道:“不算是,但也十之八九了。”
阴萝问道:“所以我会活到多久以后,又真的就一辈子困在这里了吗?”
道无迹说道:“这该问你自己,如道魔修行不似武道,时间的流逝才是最大的敌人,活久了境界自然高深。”
阴萝说道:“然后重复现在故事吗?”
道无迹说道:“想来那时候已经没人能替你作出选择了。”
云海沉浮,微风轻松,崖畔前的松林簌簌声响。
这一幕景色看着不知多少次,就连阴萝都已经腻味,道无迹更是如此。
将风景都看透。
境界理所当然就是高深,阴萝大抵明白这个道理,在昨日之前也愿意接受这件事情,她一直都记得山下有一个人值得自己牵挂。
但现在已经没有了。
就在昨日里,那个人仍旧活着,却死在了她的心里。
阴萝意识到这种心境极好,与道门圣人经典中所言的太上忘情暗合,虽只是一丝半点,但依旧是碰到了些许。
可不至太上,又如何谈得上真正忘情,而不是所谓偏执?
她不觉得道无迹有如此境界。
“是什么时候?”
“最迟不过两年后。”
“倘若你败了呢?”
“问的真好,可我不知道。”
“所以你后悔过吗?”
“只值得去遗憾。”
……
西南一片天阴,万顷竹海更是如此。
雨落后,穿林打叶声烦耳,参差不齐的屋檐落下一道道细小瀑布,风铃声还是那般的清脆。
叶笙箫被一阵冷风醒来,揉了揉双眼后,看了阵雨景便将窗户合上许多,只余一扇与外界相通。
叩门声响,她随意应了一句,为自己披上稍厚红裙,才是开门让门外那人走入里头。
“我该叫你余什么?”
见到门外来人,叶笙箫没有半点惊讶,示意妹妹离开,斟上两杯热茶后说道:“这称呼还真有些麻烦,毕竟你是清霁小姨,可我又不太愿意这样称呼,总感觉把你给叫老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