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她自幼便随着姜黎,耳濡目染下,性情虽说是温柔到骨子里,但绝非是那种遇事只能慌着的少女心性,少有无法做出决断的时候。
有趣的是,她没有学来一刀斩断情丝,却把重诺记得一清二楚。
顾弃霜说道:“幸好,我也记着你们的事,所以那三年间不曾有逾越半分,对此还请你放心,没有必要去责怪她。”
“但是其他的呢?”于素铭平静问道。
她别过了头看向湖面,心里还是有些烦,不动声色继续说道:“你说的我愿意相信,剩下的很难去接受,哪怕是我已经料到了这样的事情。”
顾弃霜摇头,认真说道:“论迹不论心,为什么非要去忧心还没有发生的事情,难不成连你也会杞人忧天?未雨绸缪不是这样的。”
于素铭想了片刻,又问道:“如果一会儿她来到了这里,你又准备和她说些什么,又觉得她会和你说些什么呢?”
顾弃霜说道:“说应该说的,不去想没有发生的。”
于素铭追问道:“真有这样的事,你认为此刻的我应该如何自处?”
雨中又多上一道蜿蜒的雷光。
轰鸣着,白光刺眼。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似的,两人没有着急这句话,沉默片刻后一同看向亭外,那处正有一袭青衣飘然前来。
余下的时间不多了。
“如何自处?”
顾弃霜轻笑出声,眼角眉梢轻快,不见丧色,也不见喜悦。
“站在她身旁就好了。”
……
一手撑着伞,另一手拿着伞。
此时的王清霁有些寻常,与远远看着的不太对得上,更像是一个冒雨送伞的寻常女子。
她平静而坚定的走入亭中,朝顾弃霜点头致意,然后把手中的伞递到了于素铭的手里,思忖片刻后,说道:“没想到你们会遇上。”
于素铭低头看着油纸伞,没有说些什么,更没有站去她的身旁。
“是很巧。”
顾弃霜神情平静,点头回礼,说道:“夏蝉不可语冰,恰好现在是夏天,离入冬还有着些时间,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总是能留人。”
世上从来没有过留人的雪眨眼到来。
而盛夏里不愿安分的天空,却总爱宣泄着自己的脾气,所以才有着一个又一个躲雨的屋檐。
王清霁看了眼她的伞,说道:“想说很久没见,但似乎不太应该,所以我们一起去喝杯茶,如何?”
顾弃霜平静说道:“我今日来是想游湖的。”
王清霁说道:“湖畔有楼,风景往往是精心挑选的绝佳,品茗听雨再好不过。”
“听着好像很好。”顾弃霜如是说道。
既然说的是听着,就代表她没有接受的意思,更愿意自己独自走一走,然后或许在雨停时离开临安。
所以王清霁觉得这不太好,便说道:“总归是朋友。”
顾弃霜无言以对。
也在这时,于素铭不再继续沉默,轻声说道:“我们不知道你会来临安,你也不知道我们在临安,相逢之后又何必强求洒然离去?”
按理来说这很不礼貌。
顾弃霜知晓,她向来讲礼,对此再是熟悉不过了,但犹豫仍旧存在。
忽然间,那个夜里的道无迹与他的话,冒出在她的脑海中,悠扬的钟声换了个调子,就像是先前苍天落下的雷霆。
她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
临安的风流很多,附庸风雅的人更多。
藏云楼今日的客人不少,衣裳微湿的子弟们凭栏而立,丝毫不知外间动荡,欢声笑语中藏着恭维,一次又一次的反复循环。
这样的日子很是美好,也十分醉人。
楼分三层,最上自然是最尊贵所在。
掌柜领着三人登楼,得了吩咐后小心翼翼离去,不久后侍女呈上小食与茶,甚至细声询问是否要让二楼的浪荡公子哥闭嘴。
直到婢女离去时,三人都没有点头摇头说话,但雨中还是少上了琐碎声。
顾弃霜抿了口茶水,滋味恰好顺心。
“景色如何?”
于素铭问道。
说话间,王清霁正低头尝着楼里的招牌糕点,顺手还会替两人斟茶。
顾弃霜看了片刻,说道:“有些失望,看来这场雨是太大了。”
于素铭轻声道:“不是人碍眼就好。”
顾弃霜沉默了会儿,认真说道:“说碍眼,未免来得太过贬低自己,于情于理都不好。”
于素铭想了想,发现这话来得挺有道理,轻笑道:“真是理智,我本以为今日会好好的吵上一架,甚至是直接打上一场,难道是因为她来了?”
听到这句话,王清霁的脸色微变,夹着糕点的右手颤抖了下,决定静待下文。
“又怎会。”
顾弃霜平静说道:“她来与不来,我始终是我,不会因为眼中多了一个谁就改变定好的念头,活着是挺好的,但见过生死不代表就会恐惧生死,而且这又算什么理智与否。”
于素铭摇头,语气有些随意说道:“一场偶遇,我为什么要和你分出生死,再说她已经入了天人,又就在临安里,你我凭什么死去?”
想要在天人以后的王清霁眼中死去,远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她的随意里带着的是嘲弄。
顾弃霜闻言微怔,转身看向正把糕点放入嘴里的王清霁,不由觉得这样子的她来得很是不雅,墨眉微蹙,说道:“恭喜你。”
王清霁有些尴尬,想着顾弃霜在山谷里曾经说过的话,便吃完了剩下的糕点再饮了口清茶,认真回道:“谢谢你。”
都是过分正式的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