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于素铭依然看着身前那片湖水,说道:“既然不是她亲笔所书,荼离剑主应该有所附言?”
赵竹娴嗯了声,翻转了那张信纸,说道:“清霁她主动在挽剑池暴露了行踪,随后剑圣似乎是因为当年被秋水姑娘送到挽剑池那柄雨霖铃的缘故,将她暂时留在了挽剑阁上,下山之日也许还有些时间。”
于素铭忽然说道:“另外那关于顾弃霜的话……是让我们照顾她吧,当年她们是一起在裴宗刀下活下来的,如今明明出来了却骤然又分开,不会是清霁她要去挽剑池的缘故,其中应该发生了一些变故。”
她放下了手里的鱼竿,蹙起的眉头缓缓舒开,心里直接想到了某种可能,刹那前的不悦当即随着春风悄然消散,再言道:“依她所言便是。”
赵竹娴不再纠结此事,想了会儿,说道:“小皇帝的事情有些麻烦。”
于素铭说道:“六扇门的缘故?”
“不只是六扇门。”
赵竹娴说道:“当年你们去长安的时候,应该清楚那些国公能使动不少人,数百年积累下来的底蕴,足够他们让一些人为之而卖命办事,便如当年清霁她在聚德居的所遇所见。”
于素铭微嘲道:“你那位侄子,真不是一般的想离开长安。”
听着这话,赵竹娴微微摇头,感慨道:“长安确实是天下无双的雄城,若将它比喻为坐井观天的那口井,说是囊括半个天下也不为过的,但正如我喜欢这山水之间的逍遥一般,坐在皇帝位上的人更想要将这妩媚江山握在手中,而他如今偏偏坐困愁城。”
于素铭沉默了会儿,说道:“被困在长安的不只是他一个吧。”
踏入真境之后,她在来到这里的路上,也曾放缓脚步认真的看了看这个世间,入目的比之当年与王清霁同游山河时,已是远远不如。
不说什么朝廷无力,仅是被迫上山为贼的人就不知多少,烧杀抢掠之事已是寻常,也正是如此,武夫的地位随之而愈发高涨。
“不然那些唯有死到临头才愿意出力的国公们,也不会愿意配合。”
赵竹娴笑意难掩嘲弄,说道:“赵恤不认为他们对将来的天下有任何用处,除了少数几个以外,凡是离开了长安城的,据我所知基本都死在了他的人手下,换而言之,哪怕是麓山都认为这些人已经没救了。”
于素铭平静道:“本就是一群废物。”
赵竹娴转而说道:“父皇他交到我手里的焚血楼,除去多年积累下来的基础外,唯有赵焚一人入了真境可堪大用,若不是你与笙箫姑娘鼎力相助,本该放弃掉那些凝聚了父皇心血的事物,留下让我安度余生的。”
于素铭说道:“如今这是我们的。”
赵竹娴忽地一笑,说道:“这点不是什么秘密,那位小皇帝很清楚,但他依旧这样选择,定然和长安城外的某些人达成了共识,而我猜……某些人是谢家。”
“为什么……”
于素铭不由蹙起墨眉,稍显认真说道:“难不成你是指,因为当年王景略失败,谢家接连死了两位真境,从而选择要跟我们算这笔账?”
赵竹娴点头道:“事情脉络尚未清楚,但在确定了左丘家伸不到手,赵恤不会如此行事的情况下,如今还有这个能力的势力,唯有谢家了,总不会是清霁那位祖母动的手。”
于素铭沉默良久,冷声道:“还真有意思,当年想着把肃雨君的麻烦扔给清霁处理,殊不知连累到自己死了个真境,现在又冒出了这样一回事,当真是记仇。”
“是呀,这仇记的可不是一般久。”
赵竹娴感慨道:“可谢家终究是谢家,哪怕他们需要顾及到南琅琊那边的想法也罢,下定决心后,终究不是一个焚血楼能对抗的,更别提真正动手的是六扇门和长安城里的那些人,说句处境堪忧也是不为过的。”
于素铭轻声道:“如此说来,他们是看不顺眼你,或者说我们很久了。”
赵竹娴自嘲一笑,正欲点头再言时,却发现已经没什么好说了。
湖中鱼儿依旧在畅泳着,春日暖阳妩媚了山光水色,湖畔垂钓的女子总是蹙眉不开,却有着别样的风情。
鱼儿是不愿上钩了。
于素铭想了许久,却发现自己在这些上实在不太聪明,远远比不上大概仍在闭关的叶笙箫,始终想不出一个完善的方法。
她便不再去想,看着眉眼间忧虑不多的赵竹娴,心知这位殿下已然选择将希望寄托在远在挽剑池的王清霁身上。
诚然,她清楚这并非不可,但偏偏不愿如此。
“可以确定大致有哪些人吗?”
迎着墨眉蹙起的赵竹娴目光,于素铭平静道:“既然入了真境,总得试试手中断水锋利与否,再且这湖光山水色也有些看厌了。”
赵竹娴默然不语。
于素铭起身离开木椅,平静说道:“说来,我刚才记起了件事情,一会儿让人替我送封信吧。”
……
泛舟湖山间,看青葱掩映,心绪自静。
顾弃霜坐在轻舟上,却与此间风光不同,墨眉微蹙,凝视着舟上的另外两人,一男一女。
男子她略有印象,记得是王清霁的那位叔父,至于那颜容几乎可以说只是稍输她一筹的女子,则从未谋面更无记忆可言。
只是那女子流转着温柔媚意的眼梢间,隐隐藏着一抹看轻天地的傲然,清楚告诉顾弃霜,这位的境界即便未至天人也是相距不远了。
自那日别过赵羽后,她不再缓步而行,短短数日间便离开了苍山,行走于山光水色间散心养性,一时之间也颇为潇洒自在。
直到半刻钟前,她与这极似夫妻的男女相遇,舒缓了几日的眉头才是蹙起,思考着两人到底有何来意。
抑或说,真的只是偶遇罢了。
思绪流转之间,顾弃霜看向这位未曾谋面的女子,欲言又止。
“师红叶。”
早已看出了她的犹豫,与王念日同游山河数年的师红叶唇角泛起两个梨涡,微笑说道:“不用想了,整个中原没有几个人知道我的名字。”
顾弃霜闻言微怔,一时无言。
师红叶看着她,柔声道:“不要想那么多,就是一场简单的偶遇罢了。”
顾弃霜沉默了会儿,摇头道:“我觉得不是。”
师红叶敛去笑意,问道:“何解?”
顾弃霜说道:“当然清霁她跟我提到过自己的准备,关于其中的一些被她刻意略过了,如今看来,似乎是你。”
“挺聪明的。”
师红叶神色依旧温和,缓声道:“但较真下去,确实是一场偶遇,他一直挂念着自己的侄女,当年我和他虽说没有在那天去北地,但之后也去看了眼裴宗的那刀,而我入了真境后又常年受伤,估算出你俩大抵什么时候伤势痊愈,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顾弃霜愈发不解,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何来偶遇我,而不是直接找到清霁?”
听着这话,王念日终是回身,看着她说道:“清霁她去取剑了,而明光将她留了下来,再且已经确定了她安好,又何必非要去看上一眼呢?”
话中不见异色。
可顾弃霜却有些心生别扭,下意识觉得事情不会那般简单,目光流转在两人身上,沉默良久后不禁又想起第一眼看到两人时的印象。
也就想起了数年前的那场秋雨。
“两位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