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说是请客,实则留客,不过在如此秋雨时节中吃上些满意的饭菜,也确实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一般来说食欲应该都是不错的。
叶笙箫听懂了话里的意思,没有去思考裴宗为何愿意主动让步,只是想起了当年和秋水在西子湖畔的酒楼处遇着的白玄一,忽然有些遗憾她在那时候拦着秋水出剑,否则又怎会有今时今日这么多的麻烦。
最后她想起了如今和顾弃霜在一起的王清霁,便抬起头望着天空那些阴沉的密云,稍有感慨的笑了笑。
裴宗有些遗憾。
她收起了那些笑意,说道:“渭阳城外有座大山,然后呢,之前的故事你应该是知道的,师傅她和姜天主在离江换了一剑,再然后呢,她们两个就一直北上最后来到了这里,为什么不是南下呢?师傅说她打不过姜黎,所以只能依着他的意思退后。”
“当初我就在长安的城墙上看着那一剑。”
裴宗记起当年旧事,感慨道:“也正是那剑过后,我确定自己不如秋山颜,但还是很遗憾她离开的如此快,没有机会请教一二。”
叶笙箫微笑说道:“很难,嗯,我指的是请教这件事,师傅她练剑是为了杀人,面对裴大人你若是不动杀心那就没有意思了。”
裴宗长叹道:“所以,也只有姜天主这等人杰,方能求得那样一个圆满了,不过话有些走远了,还请你说回原先的故事吧。”
叶笙箫缓缓说道:“师傅为求杀死姜天主,只能一路退让,试图寻找那个近乎不存在的机会,最后就在我刚才说的那座大山上,剑引紫雷落下了那战的最后一剑,却根本没有伤到姜天主,之后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就去了你刚才说的那家风鸾楼吃了一顿饭,恰好也是那天下一绝的醉虾,可惜的是都不太合时节。”
裴宗沉默片刻,说道:“有理,前人珠玉在前,此事自然不好。”
“不,我拒绝的理由当然不可能这么肤浅,也不可能这么的无趣。”
叶笙箫微嘲道:“人都已经走了,有何必要如此拘泥于过去,不愿意的理由只是觉得前辈你长相寻常,没有那个胃口罢了。”
这确实是事实,虽说武道境界高深之后,往往会为人脱胎换骨,但相貌这种事情从来是父母所赐,少有人会特意去糟蹋。
也因此,裴宗的长相确实一般,当然,云城那位白河愁同样如此,然而以两者站在当世巅峰的境界来说,这早就是无关痛痒的小事了。
裴宗没能想到是这个理由,心中却也没有半点被戏弄的怒意,他有着自己的气度,还不至于为此而怒,更何况这确实是一句大实话。
“这比起之前那个来的更有道理了。”
他认真称赞道:“你本就是个极好看的女子,王清霁更是如世外高山中生长的雪莲,如此看久了后,倘若不觉得旁人寻常,那确实就应该去看一看大夫了。”
叶笙箫轻叹一声,问道:“既然如此,裴大人可还要勉强吃上那一顿饭?”
裴宗摇头道:“不了,办案讲证据,谈事讲道理,你先前的两个道理都已经说服了我,这顿饭还是留在以后吃吧,然而你真的就那么放心她吗?”
叶笙箫想了会儿,温柔道:“如她这般祸害,怎会轻易死去,若是前辈真的做到了,对我而言说不定也是件好事,想通了这一点,又何必强自留客呢?”
裴宗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裴大人,你刚说主不愿客留,强留便是恶客,那么换而言之,主人也不该强自留下客人招呼,如此行事岂不是恶主?”
说话的时候,她渐渐敛去了笑意,不再撑开那把黑伞便走入了茫茫秋雨里,与裴宗擦肩而过,走入了府邸深处,寻找着那幢藏着白玄一的小楼。
也正是这一刻,裴宗长叹一声后,出门再关门,应诺而去。
……
庭院极深,深不知几许。
叶笙箫缓步前行,一路上见了不少早起忙碌的下人,却不曾狠下辣手灭口消声,十分平静的用寥寥数语骗了过去。
毕竟白玄一的习性天下间几乎是无人不知,白日宣淫的腌臜事从来不少,她如此容貌身段行走其中不足为道,但其中也难免遇上几个不开眼的蠢货,唯有以假山假水藏起尸体了事,毫不在意。
她管不了别人如此想,也不在乎别人如此看,但终归是不愿意被付诸于言语的。
如此一路行去庭院深处,直到那幢显然做书房用途的二层小楼时,她手上便添了十来条性命,沾了秋雨的罩衣却依旧全无血迹。
楼前不见侍卫,叶笙箫不在意亦不多想,行出雨廊推门而入登上二层楼,也就看见了坐在棉垫上的白玄一。
他正低头看着某件事物,似乎没有察觉叶笙箫的到来,抑或说他清楚明白惊慌失措在此刻毫无意义。
“好久不见。”
叶笙箫没有直接杀人,她将黑色罩衣脱下放在了一张凳子上,露出了里头那鲜艳的红裙,顺带着在这个途中还推开了窗户,让天光洒在楼里,最后才是搬来了一张椅子坐在了白玄一的对面。
没有书桌,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阻挡,窗外的光线落在了叶笙箫的背上,也照在了白玄一的脸上,当然也映出了在空中流动的尘埃。
现在还是清早,离顾弃霜悍然断剑杀人并没有过去太久,大约还有着一个时辰才到那寻常人的饭点。
刚才没有说,但在叶笙箫心里,这也是一个拒绝的理由。
“确实好久不见。”
白玄一想起了上一次的见面,并不是麓山,而是当初的西子湖畔,感慨道:“我都快忘了有多少年了?”
叶笙箫静静看着他,说道:“也不重要了。”
白玄一点头道:“确实来的不重要了,我想过会被找到,但这未免也太快了,裴宗离开才有多久。”
叶笙箫说道:“也许你可以去怀疑他。”
“你说的没错,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但我不相信他会这样做,所以我刚才想起了一句不久前复述过的话。”
白玄一抬起头,看着窗外那片被屋檐切割的天空,沉默片刻后说道:“不会是裴宗,那只能是道无迹,赵无涯还真的没有骗我,挺有意思的,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拦下你。”
也许叶笙箫今日心情不差,难得解释道:“你应该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长安很重要,但他之所以在意和想要得到长安,真正的原因是他不知为何十分忌惮道无迹,一切自然以此为先。”
白玄一微嘲道:“我明白,同样清楚,然而这一个顺水人情都不愿意去做,还是让我有些惊讶罢了。”
叶笙箫说道:“那么继续说吧,我想知道你用什么方法说服裴宗,让他愿意真的去杀清霁和顾弃霜。”
白玄一收回窗外目光,看着她说道:“如果告诉了你,我则没有半点儿活下去的机会,而裴宗则会顺势放弃杀死王清霁这件事情,那我幽泉之下未免太过于遗憾了。”
“这话还真的挺有道理,你刚才应该也对裴宗说过这样的话吧?”
叶笙箫根本不在乎这个答案,继续说道:“我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不会去关心她们的生死,只要杀死你就足够了。”
白玄一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不管是我还是她们都不会有例外,我比王清霁多长了几岁,如此命换命也是足够了,再多上一个顾弃霜,这笔帐不是一般的划算。”
叶笙箫平静道:“你说的也许很有道理,但一切都存在着一个前提,我之所以不去看那边的一切,一心一意来到这里,来到你的面前,便是觉得这个前提没有可能。”
白玄一皱起眉头,沉默片刻后问道:“那你打算如何?”
叶笙箫唇角忽然多出两个梨涡,浅笑嫣然。
她的眉眼间似乎还残存着秋雨的痕迹,妩媚的容颜雨洗后略有苍白,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妖冶之美。
白玄一没有欣赏如此美景,因为他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恐惧,无法压制的悸动。
她看着他,语气没有矫揉做作的温柔,如这场秋雨般自然,纯粹不假,明艳不可方物。
“请受千刀万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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