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天下第一 第583章

作者:风停雪

“五十多条尸体……”

幕后之人长叹一声,轻轻抚弄着长须,望着远处那极美的女子,平静道:“王鸿羽,见过圣女殿下,与挽剑池秋水姑娘,今夜当真是好雅兴,也是好杀兴。”

于素铭持着伞,眉眼带笑,随意说道:“他们要和我讲理,那我就和他们讲我的理,事实上我的理更胜一筹,谈不上什么雅兴的,毕竟这血有些刺鼻子咧,我又不是李青雀那种变态,怎会喜欢呢。”

三百年来开枝散叶,五十多条性命对王家来说,属于是稍有些份量却又不至于到伤筋动骨的地步,还能让人保持着冷静,没有到绷断心中那根弦的地步。

真正王鸿羽心生叹息的,其实还是今夜这走在最前的五十多人皆然辈分不低,而他们的想法便是依靠着那些几乎渗入了血脉骨髓之中的‘理’,逼迫谢青莲低头妥协,因此武道境界反倒是无足轻重的地方了。

反不如说,他们甚至于乐意见得谢青莲出手杀人,好坐实异姓之人始终心怀不轨之说,但他们想了千遍万遍,都想不到杀人的居然是于素铭和秋水。

王鸿羽点头致意行礼,单手负于身后,踏过满地尸体鲜血,问道:“圣女殿下所言属实有理,然而在下有些许不太明白的地方,为何殿下您要掺和进来这趟浑水呢?”

“为何?”

于素铭似乎是因为这个问题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摇头道:“不为何,但你非要找一个原因出来的话,大抵就是我觉得你们的所作所为有些过于恶心,所以可以去坏掉你们的事情,让自己心情愉快,对我来说还真的挺好的。”

王鸿羽眼神逐渐阴沉下来,刺鼻的血腥味萦绕不去,雨水拍打在尸体上的声响更是让他心里多上了几分烦躁,但还是强迫着自己按捺下怒气,缓声道:“古人言,魔道者,大都随心所欲,全凭心中喜好行事,数年前在下听闻圣女殿下之名时,想着这兴许是前人偏见,直至此刻我才明白,确实如此。”

听着这充满了感慨与讽刺的话语,秋水细长的眉尖缓缓挑起,那张不喜在外人面前露出笑颜的脸颊,此刻生出了些促狭的嘲弄笑意,望着那强行不让自己气急败坏的王鸿羽,将手按在了剑上。

“一堆废话。”

秋水走出了伞下,步入血雨腥风之中,神色淡漠平静,冷声斥道:“这种明明能靠剑来说话的事情,非得要给自己添上一大堆莫名其妙的理由,我和她一样不喜欢,所以你们要不就滚,要不就死在这里。”

话至,剑锋缓缓出鞘,离手后悬于身前一尺,矗立不动,任由滂沱大雨洗刷着剑身。

见她如此,于素铭笑意更甚,拔刀出鞘轻轻一挥,剑尖之下便张开了一条狭长的缝隙,悠然说道:“懒得和你们废话了,越此界线者,死。”

王鸿羽看着那刀与剑,心中闪过了许多念头,但现实中犹豫不过是片刻之间,随后他便踏出了自己的步伐。

他踩过了尸体,渡过了血水,最后却停在了拿到界线之前。

雨声淅沥,这场雨应该还要下很久。

因此他决定等待着下一个变故的到来。

……

“坦白说,我觉得你不应该这样子做的。”

戒灵叨叨絮絮着,语气颇有些不乐意在里头,埋怨道:“道理可以有很多,但魔主一旦真正缠住了王景曜,现在的你可挡不住动了杀心的师红叶,过去那边之后,你看了又看再说几句话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王清霁持着伞,缓步走在幽静的巷陌中,边角处栽种的桂花树还未开花,就已经被雨水打了个零落。

她看着这些,心里想着的却是假若入秋之后亲手做出来的桂花糕不如人意,这兴许是一个遮羞的借口。

至于戒灵的话……

“那你觉得我该做些什么?”

王清霁自顾自说道:“其实我能做的选择不多,你也是明白的,与其什么都不做,安然等待着这场雨的结束,我还是想去做些能让自己觉得有意义,日后不会后悔的选择。”

戒灵沉声道:“你说的也许有道理,可我还是觉得你太过于任性和儿戏,难道你没发现王景略就是想让你做出这样的选择吗?他不可能不知道你会在意王念日的死活,因此这肯定是他希望看到的局面,那你有为何遂他的意思去行事呢?”

“这确实是阳谋。”王清霁平静道。

她继续说道:“我很清楚这件事情,并且也打算遂他的意去这样做,但在此之前我还有着一个打算,证实之前的猜测。”

戒灵沉默片刻,问道:“我不是很明白。”

“说个明白就好了。”

王清霁笑了下,略微苍白的脸颊在雨中纱笼灯火的映照下,稍微多上了些红润,不再像清早之时的那般病态美,随意说道。

“风月不存真诀,虽说被我用的甚是光明正大,但最初之时你曾告诉过我,它是此世之中最适合用以刺杀的武道功法。”

“不可否认,在那夜与素铭合力困住魔主后,我确实是耗尽了心神,乃至于今早废去那人武道时,剑气外泄展开那幢小楼,这本是不应该的。”

与戒灵说着话时,她便走出了这条幽静的小巷,静立片刻后,沿着雨中残留的气息缓缓而行,就像是一位享受着漫步雨中乐趣的寻常行人般。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

戒灵迟疑半晌,说道:“他不见得那么好杀吧?”

王清霁微微一怔,失笑道:“你怎也跟着蠢了,我只是很简单的想看看他如今在想些什么,是否真如你我先前所感觉的那般,王景略的心中已然生出死意,倘若真是如此,那我自然没有管的必要,可他如果只是故意在我面前演一出戏……杀他便显得重要了。”

“那你要的心安呢?”戒灵再是问道。

“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子,现在的我想要掺和进去,未免太过于自不量力了,要是我只为了自己心里能稍微舒服上一些,就不管不顾的过去,那才是真正的不讲道理和任性。”

王清霁轻叹道:“但是说句不好听的,这样做事并不是什么骄傲,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幼稚小孩子,仗着有人在身后收拾,不管不顾去寻开心罢了。”

戒灵默然不语。

雨声仍在,细碎繁琐,素白纸伞衣袂如画。

王清霁笑了起来,自嘲道:“我一直都知道的,有很多人都觉得我就是这样的人,毕竟上苍眷顾到了极致,一路走来都是顺风顺水,越境而战如同吃饭喝水般简单,常人所认知的道理在我身上根本不存在。”

“王景略同样也觉得我是这样的人,他认为我已经骄傲到目无余子,不可能畏惧境界之间的差距,盲目的相信自己能做到常人不能做到的事情。”

顿了顿,她莞尔道:“可我……其实一直都清楚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呀,当初赵元白若非身负重伤且心乱不已,长安城那一战我胜算不足一成;李青雀被道无迹夺去一剑再有先前伤势未愈,我也是依仗着秋山前辈的遗赠才勉强胜之,甚至于他不想死的话,我还杀不了他呢。”

戒灵补充道:“长风君以一敌四,最后若非王景曜千里之外的援手,上庸城中你兴许已经死去了。”

“那倒不至于。”

王清霁摇头道:“余忆情不可能看着我死,但现在说这些也不没有意义了,我一直都明白境界之间的差距,所以怎可能幼稚到认为证得天人境的师红叶是我可以对付的?”

戒灵没有回答这话。

便在说话间,雨中那朵素白的花,已然随着雨中即将消散的气息,来到了城南的一条大街上,而在街道的尽头处,有着一座灯火通明的府邸。

王清霁问道:“你猜他能猜到我的选择吗?”

戒灵想了想,说道:“你先前说,他认为你是个十分骄傲的人,既然骄傲到了极点,那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王清霁望着那处府邸,点头道:“我也觉得这样子,可他是一个十分精明的人,所以我认为他肯定有着准备。”

戒灵断然道:“然而今夜的南琅琊,不见得有足够的人手和力量任由他调动,再且他本身也是位真境,不至于害怕到如此程度。”

王清霁走到街边商铺屋檐下,揉了揉持伞的手,舒缓着疲惫,低头看向青石缝隙间的水流,眉宇间尽是平静意。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骄傲的人。”

她随意说道:“可世上很多人都这样觉得,那我只好告诉他们一个道理,好让他们长一长记性。”

戒灵不解,问道:“这有什么道理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