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纵然四年过去,可叶梓然仍旧清楚记得,当日自己被父亲告知叶笙箫已去长安,顺带要为她提亲的消息时心中那一片空白,以及随之而来的恼火和愤恨。
虽说不久后,秋水便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可那些情绪依旧不曾淡去,直至今天亦然。
“是呀,你肯定管不着我。”
叶笙箫抿了口热茶,微笑说道:“也许你可以尝试一下给我下毒,看能不能把我给治了,好出一口出生至今的恶气,嗯……,对了,以前我知道你去学医的时候,还真觉得你是明白自己这辈子都打不过我,所以才去花心思走这些旁门左道。”
叶梓然呵呵一笑,懒得对此置于评论,冷嘲道:“既然一大早就扰人清梦,特意找我过来,那说话就不要兜兜转转了,你不累,我还想睡觉呢。”
“可我也是一夜不眠呀。”
叶笙箫给她倒了杯茶,笑意不减,柔声道:“找你过来,自然是要谈正事的,当初和苏言提起了你的心意后,他也想了足足四年时间,不管怎样都好,始终得给我们一个答案,无止境的拖下去,没有意思。”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吗?”叶梓然甚是不以为然。
自家这位姐姐的德性,从小到大她不知道见识过多少次了,绝不可能做毫无意义的事情,哪怕是为了让自己得到不足为道的愉悦也好,同样算是个正当的理由。
抱着如此念头,叶梓然连一丝好看的脸色也吝啬展露,只差一张脸再冷上几分。
“不信也无所谓。”叶笙箫耸了耸肩。
顿了顿,她稍微肃正脸色,平静道:“但事情确实是这样子,不管背后有多少的理由,这事确实要提上日程了,你不要现在跟我说不愿意了。”
叶梓然正色道:“如果我真的不愿意了呢?”
叶笙箫眉头渐渐蹙起,沉默许久,认真问道:“我希望你这个是如果,但你要真的不愿意,那就不愿意好了,没必要勉强自己,苏言他确实不是一个有趣的人,而且他也不太像是一个会被时间推移所改变的人。”
“坦白说,我一直不觉得苏言是个合适的人,只可惜你少女春心萌动,距离也模糊了他那些冷漠无情的地方。”
末了,她叹了声,无谓道:“决定权在你自己手上,自己选择的路和后果,承担起来就好了。”
叶梓然忽然问道:“那你呢?”
“我?”叶笙箫笑了起来,微微眯着眼,饶有趣味的打量着自己的妹妹,悠然道:“如今我过的挺舒服呀,只是难为你要传宗接代了,叶家的血脉可不能在这一代断绝,如今你也二十有余了,真的应该好好想一下,免得父亲他暗自担心。”
叶梓然看着她,漠然道:“你这个作为姐姐的,半点事情都不干,就把这些责任全仍在妹妹身上,也亏你说的出口让我赶紧解决,难道就没有半点羞耻吗?”
叶笙箫扑哧一笑,戏谑道:“我和清霁的关系,几乎是天下人皆知,连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差不多摆在台面上了,又有什么好羞耻的,再说我本就不在意这些虚名,只要自己能喜欢就好了。”
“好了。”
她摇了下头,认真道:“答案尽快给我,事情再拖下去也没意思,按我说苏言那种人就应该孤独终老一辈子,没资格让你喜欢。”
叶梓然不以为然,反嘲道:“可我认识的王清霁,可不比苏言好到哪里去了,你说出这种话的时候,难道自己就不忏愧吗?”
“有什么好忏愧的?”叶笙箫反问道。
言至此处,她笑了起来,莞尔道:“你知道的只是以前的她,与现在的王清霁毫无关系,这些年在我努力之下,早就不是世人所知的那个王清霁了,若你有我这个本事,那嫁给苏言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叶梓然哑口无言,下意识的想象话里的王清霁,却怎么也无法在脑中描绘出,那张清秀的脸说些腻歪的甜言蜜语,只觉得叶笙箫又在胡言乱语,信口开河。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
叶笙箫摇头道:“一夜不眠,我也有些累要休息了,你尽早给我一个答复吧,时间别拖太久,今日之后麓山会有极大动静,然后紧随而来就是南琅琊那边,这四年间能安静下来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然而,强行平静下来,只会让矛盾积累的越来越多,最终到无可收拾的地步,真要是走到了那种境地,世上没有人可以超然于外,有什么需要解决的,须得早一些处理好,否则今后再无机会。”
说完这话后,叶笙箫转头望向东方,挥手让叶梓然离去,随后再是起身放下那些被挂起的珠帘,让此间陷入半明半暗之境,唯有如此她才能少上些思念的情绪。
“我也是个很小气的人呀。”
叶笙箫低头欣赏着鲜红依旧的薄纱长裙,白皙肌肤若隐若现,喃喃自语道:“就看你于素铭大度不大度了。”
作者留言:
PS:元稹这个人实在滥情,但写的悼亡诗也是真的好
PS2:停了足足一天的网,辣鸡电信
第八十三章 报答平生未展眉
直至王清霁离开后,秋水还是没有弄明白,为什么于素铭拒绝的如此干脆,着实难以理解,不过也不重要,她很是开心这个回答,十分的开心。
仅此而已就很好了,至于背后有些什么缘故,她没有任何关心的想法,只觉得这样的好事应多来上一些,那样她便会高兴很久很久。
离开那处住了十余年的院子,走在前往那处山谷的路上时,王清霁才是明白于素铭为何拒绝的如此坚持,甚至于说出那般‘决绝’的话来,心里既是无奈亦是无语,但也并不是完全无法去理解。
但即便如此也好,她也没有打算让事情半途而废,就此搁置不提。
王景曜依旧住在那处山谷的小屋中,过着极为清闲的生活,全然不像是偌大王家的顶梁柱,兴致来了便坐在湖边垂钓上一整天有余,根本不愿意理会山谷之外的琐碎事。
换而言之,王家中甚至没有几个人见得到他,若非天人榜高悬其名,甚至连寻常王家子弟都不清楚祖宅之中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今日这位天人便坐在当年那块石头上,老神在在的钓着鱼,听到王清霁脚步声时甚至叹了口气,显得十分不愿意似的,头也不抬就说道:“实话说,我觉得挺没意思的。”
“祖父你说的也对,事情确实没什么意思。”王清霁十分熟络的搬来了凳子,放在那块平坦的大石上,收拾了下裙子才坐了下来,平静道:“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再是不愿意也好,别人不见得如此。”
王景曜微微抬头,看向那清丽如旧的容颜,缓声道:“下一句可不太好听,不过你说的没错,世上从没有什么心想事成的说法,我们能做的选择其实不多。”
听着心想事成这几字,王清霁缓缓蹙起了眉头,不太能够理解话中的意思,轻声问道:“所以我选择了回来,说到底事情因我而起,虽然她给了自己一个交代,但我也不能就此轻轻揭过,那对我来说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但人已经死了,事情不必无止境的追究下去。”
王景曜说道:“青莲和我一样的看法,在之前你应该去见过她了吧?在这件事情上,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还望你凡事切记过犹不及。”
王清霁摇头道:“有些冒犯终究是难以接受和妥协的,但祖父你说的没错,毕竟人已经死了,他因为那些言语丢了一条命,我没有半个理由再肆意妄为下去了。”
然而,话锋忽地一转,她继续说道:“可我不想再在某一天听到这种事情,鲜血终究是会淡去不见的,为了这种毫无意义却又极为恶心人的琐碎,一而再再而三的恼火,除去让自己多落下两根头发之外,没有任何用处可言。”
王景曜看着她的眼睛,仿佛听出了话外之音,皱眉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意思,那么这几年的清静,你确实因为她们而改变了很多的地方,放在八年之前,我根本无法想象到这个人居然会是你。”
“我也是个人呀。”
王清霁笑了下,说道:“活在这世上,又岂有不变之人,近乎做到了绝情的姜天主,不也在最后一颗重新拾起了自己的喜欢吗?见前人风流,再以其为镜,我不过是想要少浪费一些年华,让自己活的自在上一些,仅此而已。”
王景曜舒开了眉头,忽然低头看向那被鱼儿偷偷吃掉了饵的钩子,叹道:“只顾着与你说话却忘记了这头,四年过去了,连这些鱼都变得聪明了起来,这段日子想要吃上条鱼,基本都要坐上三四个时辰,真的是让人恼火。”
王清霁沉默片刻,认真道:“祖父,我现在虽然是双十年华了,可行事说话依旧喜欢直接和简单,虽然很多人认为我是狂妄,但我还是觉得祖父你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丢掉这些言外之意,如何?”
“不是你先的吗?”王景曜嘲弄了句。
见王清霁不理,他再是说道:“我确实不怎么在乎名声之类的事情,但青莲她并不愿意门风下坠,过去你也常用她的名字来打趣我,现在我也确实因为她的不愿而不想回答你的请求,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您说的有道理,然而这只是一种人为的规矩罢了。”
王清霁认真地看着他,平静道:“千年之前的规矩不谈,那时候并无南琅琊王氏,而如今的规矩大多是麓山和为了维持地位的世家在岁月流逝之中渐渐确定下来的,且不论规矩的好或坏,他们存在还未被打破的原因,我觉得并非是什么崇高的道德约束,仅仅只是其中难以跨越的沟壑,以及维持规矩存在的力量。”
王景曜点了点头,他纵是再如何放荡不羁,事实上也是从小被着重培养的嫡出子弟,如此简单易懂的道理,否认不过是件无意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