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但即便是到了这一刻也好,道人依旧没有放弃掉活命的机会,只因他清楚知晓一件事情,真境与先天固然有极大的鸿沟差距,可如今王清霁所落下的手笔,比之当初上庸城长风君凝风为线成笼的壮举,亦然不差了。
以王清霁初入真境,定然维持不了多久,只要坚持到幽绝一式自行破灭之际,那他就仍有活下去的可能性存在。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忘掉了还有幕玄甫在旁虎视眈眈,只记得眼中那柄斩出无数绚烂的雨霖铃了。
思绪再多也不过是几个刹那间。
王清霁却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如道人所想一般再出了一剑,准备在最短时间内结束他的生命,没有任何拖下去的念想。
但并非如中年道人所猜测的那样,她只是不愿意继续纠缠下去,想要早些斩断这种毫无益处的是非罢了。
武道至真境之后天地将会焕然一新,故而才会世人被视之为不可逾越的鸿沟,境界之间的壁垒森严,若无特殊情况基本上是不可发生的事情。
纵观三位死在王清霁剑下的真境强者,李青雀和赵元白皆然负伤,一者失去性命相连之剑,一者几乎到了穷途末路,唯一一位只是耗费力气不少的长风君,真正的死因还是王景曜的缘故。
道越行越远,彼此道上的人自然也就难以相见,除去那些登上云端的天人可以做出高屋建瓴的事情外,真境之中远远没有这个本事,而道无迹实际上还是个惫懒性子,巳合真人走的也早,自然没有人告诉中年道人其中的区别所在。
因此,道人做出了致命的抉择。
他再一次选择躲开,甚至愿意翻滚在地上,不顾任何风度。
但道人既然存在这个寂灭世界当中,那任何的躲避只会是白费功夫,这本就是无处可躲,只能选择针锋相对的一剑。
一声长叹落下,那是源自于幕玄甫的叹息,他在摇头,没有继续看着山崖了。
以其积年天人境界,这一声叹自然能越过无声寂静的世界,在道人耳中响起,提醒他时辰已到,该是上路了。
中年道人便见到了世界重新活泼生动起来,万物的无声寂灭融入剑锋之中,那柄天下无双的雨霖铃仿佛从另一个世界来到了此间,真正跨越了空间的距离,轻而易举的穿过了他的心窍,然后消失不见。
他用剩下的一只手握住自己的心口,道袍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干瘦的身体上,头上的冠早在先前已经被打落不见,披头散发一脸,在狂风中摇摇欲坠,沿着沟壑留下的雨水成了一口小潭,跌落进去应该是正好的。
王清霁为道人留下了一缕气机,但没有走到他的身前,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消耗着预想中的时间。
纵然是她也好,都没能想到战斗竟然会走向这样一个奇葩的结局,结束的如此之快,念着这些便留了些足够说出遗言的光阴给他。
中年道人松开了手,不再做些无用的功夫,抬头看向位于高处的女子,衣裙片雨不沾,干净的好似盛夏夜行山旅人一般,见着不知怎的就让他笑了起来,倒没有什么嘲弄,相反有些敬佩。
“端着架子不累吗?”他问道。
王清霁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细长眉尖缓缓挑起,过了会儿,平静答道:“她们不太喜欢我受伤浴血,已经恼过我很多次。”
道人更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但他没愣多久,只因为剩余的光阴已经不允许了,“想来……你的温柔都给了她们吧?”
王清霁不做回答。
“也是。”
道人实在是累了,便坐在了地上,说道:“我挺不相信你能杀死我的,不过都到了现在,不信也没办法了,刚才本想着临死再设个局坑害你,但好像没什么意思可言,干脆就说一点过去的事吧,与你有关的。”
王清霁稍微认真了些,但还是没有说话。
他便笑了下,继续说道:“下山之后,我第一个找的人其实是秋水,九景剑在玄都藏书楼中有着不少的记载,可当我遇上了她,本打算按着计划诱她入局给你那颗贪婪的心送上一剑,却发现完全不是那样一回事。”
言至此处,他不由得叹了一声,摇头道:“如果不是错在这里,我或许就不会这样行事,最后也就不会死在这里了,当真是可悲可叹呀。”
死亡即将到来,道人却还是纠结着自己的错误,大抵是他真的不太甘心这样死去吧,他这一生大多光阴在玄都所渡过,难得顺势进入红尘之中,却因为一个下意识的决断而走到了这一步,很难不产生些后悔。
临时之前,他确实想让王清霁听多一些唠唠叨叨的话,原因不知为何,只是他真的很不甘心,而这样或许可以让他多上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心。
只是当他这样想着,准备继续埋怨着,但又不敢咒骂老天时,却蓦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化作飞灰,没入泥水之中。
最后道人瞪大眼睛望过去,王清霁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大抵是她对这些毫无兴趣吧。
说来也是,王清霁又怎会愿意听这些。
如果是叶笙箫在这里看着,应该还会嘲笑上几句的。
作者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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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连鞘剑
麓山,山中。
秋水不喜欢于素铭,但话说了出口,便不愿意随便反悔,所以她确实带着两人走向那处灯火长龙穿过了桃花,渡过了溪流,却在还有着遥远距离时察觉到了那十分讨厌的熟悉气息,便停下了脚步。
不多时,于素铭便带着赵竹娴行至此处与三人回合,相视相望,却不知道该有什么话该是付诸于口的,沉默的有些尴尬。
少去了最为重要的王清霁,彼此之间都知晓对方心意之下,各有骄傲的她们又怎愿意和颜悦色的说些讨人欢喜的话,除非到了必要的境地。
“实在是劳烦各位了。”
赵竹娴则是其中唯一一个在此刻没有傲气的人,原因有许多,但最重要的大概是她已经放下了自己的执念,只是她还是对其中一人有些不解的地方,然而也容不得她深究了。
淡去思绪,赵竹娴朝四人欠身行礼,旋即说道:“事情已经基本了结,宫先生将会把事情公之于众,彼时我将会在这里,亲眼看着祖先的棺椁被揭开,但宫先生已然放弃取走我的性命,诸位无须多余牵挂了。”
这话说完后,依旧是沉默着。
终究是念着有些情分,叶笙箫开口解围道:“你留在这里不是个好选择,依我看来还是趁机离开吧,自古书生多出薄情人,他们的话信不了多久的。”
赵竹娴朝她点头谢过好意,轻声道:“即便如此,有些事情还是不能轻易放下的……”
话音戛然而止,剑鞘缓缓而归,于素铭一脸错愕的抱住了晕过去的赵竹娴,红唇微微张开,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就在刚才的刹那间,秋水连剑带鞘直接打晕了赵竹娴,没有半点的犹豫。
“我记得清霁不希望她死,没错吧?”
秋水重新将剑鞘挂好,靠过去仔细看了下,确定了自己出手力度刚好,随即扫了神色大同小异的三人一眼,义正言辞道:“辛苦了这么久,总不能继续让她任性下去。”
听着这话,顾弃霜脸色更是古怪,犹豫问道:“如果是清霁这样子任性呢,你会陪着她一起吗?”
秋水微微一怔,思索片刻后说道:“如果我打的过她,那当然不能让她随便任性,可我现在就是打不过她呀,除了和她一起之外,难道还有其他选择吗?”
离开这个念头仿佛永远不存在她的念想之中,一如既往的耿直与纯粹。
叶笙箫因此而叹,神色归于平淡,看着被于素铭抱在怀中的赵竹娴,平静道:“就依秋水说的做吧,比起没有必要的尽孝,还是好好活着来的更为实际,大不了我在这里替她看清楚就是后,来日复述给她就是了。”
于素铭同是个念旧情的人,轻叹道:“既然她这般想看,到那日 我给她绘下来就是了,只是她确实不适合留在这里了,宫子濯非寻常人,趁着他心意未曾更改之际,早些离开也是件好事。”
“对了!”秋水忽然想起个问题,语气稍显踌躇,问道:“清霁她不会怪我这样子做吧?”
叶笙箫叹了一声,看着后知后觉的秋水,没好气道:“既然你清楚自己打不过她,还偏要先斩后奏,现在后悔有什么用?难不成你指望我和于素铭替你背了这个黑锅吗?”
“我没斩!”秋水十分认真的纠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