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闻言,赵竹娴愈发不解,见纳兰萚兮暂时不答,便随着他说道:“若是一滴不够,那你便要第二滴?然后再有第三滴?直至我无血可用?”
乐亥装模作样沉思,片刻后说道:“殿下所言有理,一滴很可能不够,那便请殿下来上一碗吧,否则到时候学生再走上一趟,实属不美。”
“走。”纳兰萚兮忽然低声道:“你不能死在今夜,去找王清霁,或者是任何一个有能力保下你不死的人。”
她再次站在了赵竹娴身前,挡住了目光,继续说道:“赵恤被老师亲自监看,邓浩然因为离恨天的缘故,备受礼待,但情况没比你之前好上多少,亦然是不能轻易动弹。”
直到刚才,纳兰萚兮都没搞懂,为何赵恤敢如此光明正大的走进麓山,但也是直到现在的这一刻她才醒悟了过来,赵恤必然与宫子濯达成了某些协议,而今夜的这一件事情,或许是对藏书楼这批人动手的号角。
借外人之力铲除内乱,再以此做痛定思痛,连带着十数日后的雏凤榜出炉,一并来惊醒那些沉醉到歌舞中不可自拔的废物东西。
而这一切,只因邓浩然的存在提醒了赵恤一件事情,于素铭与赵竹娴必然有极深交情,否则何必让一位当今世上数得着的真境强者随身保护,而这延伸下去,必不可免的牵连到王清霁,那么顺便利用她的脾性,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今夜是一出戏,只是麓山两位天人受限于往日誓约,不能亲自出手,而借王泽言之手导演的一场戏。
自觉悟通一切的纳兰萚兮,不再犹豫的挡在了赵竹娴身前,她可以死,但决不能死在这里,最好的结果是死在王清霁的面前。
至于这十数日的来往,不曾被纳兰萚兮真正放在心上,生于斯长于斯,何者先何者后是再清楚不过了,加之常年习惯的理智,足以让她在第一时间做出正确选择。
赵竹娴想不到如此之多,但也感觉到事情的诡异,然而再多的困惑不解也好,她还是想好好的活下去,最起码也要在死前看到一眼喜欢的那个人,纵然‘他’永远都不会喜欢自己,但只有那才是没有遗憾。
思绪不过刹那,话音入耳片刻,赵竹娴头也不回的奔向来时路,庆幸自己披多了件衣裳,没有耗费真气御寒,在此刻多上了些活命的机会。
……
桃花林,深处。
“不对。”
王清霁和于素铭沿着溪流一路向下,行至半途目见漆黑山岭时,蹙眉道:“纳兰萚兮活了这么久,不可能还是心慈手软之人,意志消沉不代表她会背叛自己的立场,十数日的时光,完全不足以成就这样的交情。”
话是如此,但她脚步不曾停下片刻,甚至来的更快了一些。
连秋水都看出来了借刀杀人一事,那为了借到她们手中的刀,自然要行光明正大的阳谋,而麓山手中握住的棋子,唯有赵竹娴的份量是足够的。
王泽言确实不知道赵竹娴让王家亏欠了她的人情,这点绝对是事实,因此他才会在那一夜给出另外一个理由,此刻回想,那番说辞只是为了提前弥补可能存在的漏洞,另外再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那么的利益熏心。
然而即便想通一切事情,王清霁此刻依旧没有太好解决办法,她不会看着赵竹娴死在自己身前,那就必然会与那些人产生冲突。
一念至此,她却是松了口气,望向身旁于素铭,温柔笑道:“你想到怎样解决了吗?”
于素铭反而是叹了一声,埋怨道:“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叶笙箫要去找王泽言了,非要瞒来瞒去有什么意思呢?”
王清霁摇了摇头,看向云遮雾绕的高山,微嘲道:“毕竟,这里不是可以随便言语的地方,诸位圣贤可是历历在目呀。”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着急的了。
只因赵竹娴绝不会轻易死去,最起码不会死在见到她之前。
……
山中,王泽言居所,一处依山傍水风景独秀的院子。
“终于回来了呀?”
叶笙箫似是等候多时一般,一袭黑色绣有莲花的裙子随风轻飘,美目流转间,颜容有清浅梨涡泛起,只是笑意有些嘲弄和不屑罢了。
“叶姑娘,秋水姑娘,晚上好。”
王泽言扫了眼沉默不语的秋水,目光落在了笑意盈盈的叶笙箫身上,平静回道:“有些事忙着,两位可是有要事相谈,不介意的话入内一坐,慢慢谈清楚?”
不论是因何而来,只要是在此山之中,一切皆有回转余地,他没有任何可以慌乱的,叶笙箫再是厉害也罢,对他的威胁还是在麓山之外,暂且不值一提。
“此处已是极好的,皓月当空,山水相依,桃花与青叶相映而美,又何必沾上些欲求不得的气息呢?”
叶笙箫笑着拒绝了他,牵着秋水小手行至崖畔处,眺望极远之外的山中瀑布,悠然自得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此地当与此诗相合,只是住在里头的人可不见得那么纯粹逍遥了。”
王泽言缓步向前,走到两人一旁,崖畔一侧,只是看着两人,没有说话的意思。
“我猜你肯定是在想,就算我猜到了你的打算又能怎样,毕竟这里是麓山。”
叶笙箫渐渐敛去了笑意,缓声说道:“按理说嘛,平时确实是不怎样,但我在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些事情,又去问了一下于素铭,她出乎意料的和我复述了一段话,从中我大抵可以看出你心境的变迁了。”
顿了顿,她认真说道:“不得不说,这真的是很可惜的一件事情。”
王泽言笑了起来,问道:“有什么好可惜的,人终究是会变得成熟,只要初心没有改变,我觉得就是一件可以接受的事情。”
“那你可以帮我办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叶笙箫斟酌了一下言语,语气怪异道:“不,你只需要告诉我,她怎么才能是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就好了。”
王泽言哑口无言,艰难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长叹一声后,不作任何的回答。
余下了一片死寂无声,难受的人更为难受,责问的也却也不见得愉快,相反还有些惋惜。
良久,叶笙箫问道:“所以,你忘了自己的追求吗?”
王泽言摇头,没有片刻的犹豫,答道:“若是忘了,那我就不是我了。”
叶笙箫蹙起眉头,惋惜说道:“只是你的坚持和固执,已经改变了,向这个世界退让,又或者说是妥协。”
王泽言笑了下,有些苦涩和无奈,平静道:“世上没有完美,一直活在梦里的人,死的时候见到的只会是至为残忍的现实,而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本就不是一个温柔到可以让所有人做梦的世界,话说的当然没有问题,大家都不是十多岁的少年了,自然要讲究一些冰冷的事物。
叶笙箫摇头,伸出纤细玉指,指向平静无波的王泽言,说道:“可我还是觉得,若不多上些没有必要的坚持,你只会变作那些自己过往不屑的腐朽不堪而已。”
有了第一步,自然会有第二步,最后忘了本来的自己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她不认为这是错,但还是忍不住想说两句,仅此而已。
作者留言:
PS:老了老了,上一章你们玩的梗我都看不懂……
PS2:三更,应该不会写第四章了,真的好累啊,但你们可以让我多欠几更嘛!
第三十八章 她从未答应过
“过往不屑的腐朽不堪吗……”
王泽言呢喃着这些字眼,然后轻声笑了起来,拍了拍双手,“其实你说的没错,有了第一次的妥协,总会想着第二次不如也退让,抱着这样的念头下去,直到连自己都忘了本来的面目,确实是件很可悲的事情。”
但他脸上没有丝毫忏愧的神色,笑的温和平静,仿佛被这样说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一样,随意而淡然。
“我很高兴,为什么高兴?自然是高兴我直至如今也将一切铭记在心,这是很难得的一件事情,因此我很自豪,同样也很高兴。”
言真意切,没有半点作假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