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比之担心遥远至天人的事情……”裴俊之转身看向赵竹娴,讥讽道:“你倒不如这位心思繁杂,深宫之中见多识广,配得上心思繁杂四字的公主殿下来的要好。”
于素铭叹了声,感慨道:“死到临头了,还想靠着这样的话来动摇我的心思?”
裴俊之笑道:“你自己心里是清楚的,刚才她们之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相信你没有任何一个不懂的道理。”
片刻沉默。
赵竹娴忽然转身看向自己这位相公,漠然道:“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行事的权力,譬如你迫不及待的替裴韵之复仇,又像是此刻不愿各生欢喜一般,我十分理解你为什么这样做,但是理解不代表乐意。”
顿了顿,她极为认真地补充道:“关于之后的事情,我会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然而你应该是没有机会看到这一幕了。”
言罢,她竟迈步走向了身负重伤但仍有一刀之力的裴俊之,直至五丈外才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朝着于素铭长揖行礼,说道:“烦请阁下留他一丝气息,好让我亲手与他作别。”
末了,她轻笑道。
“一别两宽,我在人间,你住幽泉,自生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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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明天尽量保持早点更新吧,就酱紫
第一百一十八章 逆
血染了一地的雪,鲜红刺眼。
王清霁放弃了继续看这场注定了结果的战斗,转身朝着外头走去,留下足够的空间让接下来那些或许有关自身的话题畅谈。
比起这些必然会陷入纠结的事情,她更为关心外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会有足足五位真境大打出手,隐隐约约间她甚至能感觉到这是一场以一敌四的战斗。
而这场战斗十有八九是朝着她来的,余忆情不可能选择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而帝魔宗能够做到以一敌四的人不外乎就那两个,此刻不曾有冬雨肃杀万物,那来的人只能是长风君了。
只是王清霁着实想知道,长风君的到来是否有着南琅琊,以及谢家那边的不作为。
当她行出深深庭院后,入眼的便是一片狼藉,无意间宣泄的气劲毁灭了不久前繁华的一幕。
高楼坍塌,石灯火灭,鲜血满地,以及身着华服一脸惊恐的男女老幼们,人群里头还有着那位曾经要向她拜师的少年。
唯一能够庆幸的事情,大抵就是零散的火星被扑灭的及时,没有酿成一场冲天大火了。
武者之间的交手已经去到了极远之外,轰隆的闷响传到无疑衰落了许多,但屋檐青瓦不断落下的雪花,依旧在证明着这一战的可怕程度。
上庸远不及江城之宽阔繁华,但借此刻一幕,王清霁已然能够想象到当初一击灭去江城时,魔主的气焰到底有何等不可一世。
以此推论下来,长风君若是得胜,上庸一城只怕是要遭遇前所未有的大难。
一念至此,王清霁见目之所及尽是断壁残垣与尸首流红,轻叹道:“现在也差不多了。”
沉默片刻后,她忍不住朝着戒灵问道:“可有办法?”
戒灵答道:“如今的你,不见得有,但以你祖母一向以来的作风,想来不会漏算这一步,而她最后可能托付的人……应该是叶笙箫?”
王清霁蹙眉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现在应该在赶来上庸的路上?”
“茫茫人海,欲要找到她着实不易,除非你愿意……”戒灵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吼上一嗓子?”
大抵是想到了自己扯开嗓子大喊大叫的模样,王清霁脸色不由一僵,低声道:“确实是可行的办法,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以接受这种事情。”
戒灵啧笑道:“真是矫情,那便去寻她吧,若是不放心就再等上一会儿,那头解决了再走就是了。”
王清霁犹豫片刻,摇头道:“那边五人没有突然折返回这里的道理,一时半刻应该是不用担心的,看来我得依你所言去找她了。”
言罢,她走过了鲜血与残垣,消失在夜色里。
……
庭院深处,小楼前。
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空气中涌现了一团雾气,锋利的刀刃被拖行在地面上,迸发出些微火花。
裴俊之仍未倒下,尽管他的身上又多出了共计为五的显然伤口,以及不胜其数的细小创伤,但他握刀的手依旧保持着坚定,死死盯住于素铭,冷笑问道:“这就是你要见到的东西,喜欢吗?”
“勉强上来说,还行吧。”
于素铭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微笑道:‘但比起你的父亲来说,差距还是太过于遥远了,哪怕这是可以理解的事情,终究是让人多上了些失望的情绪。’
在说话时,像是为了配合失望二字,她竟挥动着手腕甩去了刀上的血迹,将这柄面世不久的断水再次隐没鞘中。
至此,庭间余下一片安静,但若是认真竖起耳朵去听,大概会多上一些哭与喊的声音,以及某些惊讶的叫声。
于素铭随意的提着刀,缓步走向那大约在三丈开外苟延残喘的裴俊之,平静的难免让人有些绝望。
裴俊之直起腰身,举起了场中另外一把刀,使双手握住,没有任何犹豫的斩向前方。
风不曾停息,但已衰弱,艰难的带动着雪花涌向缓步行来的少女。
此间灯火已然熄灭,昏暗的雪夜里,隐隐透现出了一股凄凉的色彩。
见此似曾相识的一幕,于素铭忽然想起渡月桥的那个雨夜,于是她蹙起了眉头,直接侧过身子躲过了这一刀,再是转动手腕横连鞘长刀于半空之中,斩向了裴俊之的胸口处。
噗通一声,那是一个膝盖跪在了石板上所发出的闷响。
不等裴俊之做出反击,又是一刀自高处落下,斩在了他的手腕处,引来的便是长刀落地声。
与此同时,风也安息了。
大概是因为今夜的战斗对于裴俊之来说太过于惨烈,流了太多的鲜血,甚至让于素铭收刀归鞘,以免刚才的两刀夺去他的性命。
裴俊之没有完全的倒下,低头看着落在了地上的刀,双唇颤抖不止,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如今的他似乎做不到这个事情。
“你……就能够,这么的放心吗?”
于素铭重新将刀放回腰间,不屑一顾的笑了下,越过沾满鲜血的雪,将场中的事情交回给等候多时的赵竹娴,自个儿闭目养神。
这一场战斗的胜利远谈不上轻松二字,黑色的大氅也因鲜血的流逝而浓郁,她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来迎接之后必然会发生的战斗。
“暂时来说,还是放心的吧。”
赵竹娴缓步行至裴俊之身前,静静地看着那些刺眼的红,缓声问道:“有什么想说的吗?已经是最后了,哪怕是刚才的话,现在的我也有足够的气量容忍你。”
裴俊之一边咳着血,一边挺直腰杆站了起来,伤口的鲜血不断向下流淌着,看着越发凄惨。
“该说的也七七八八了……”他轻轻的拍了一下胸口,仿佛这能让自己好受一些,“而且,你的愤怒就这样平息下来了吗?未免太快了。”
赵竹娴轻笑道:“是有点儿快,但主要……我觉得你没有说错,无论从什么角度思考她都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裴俊之看着那裙角也染上了血的赵竹娴,气若游丝,目却好似剧烈燃烧的火炬一般,而灯油便是深深的不解,嘶哑着声音,问道:“但即便是这样,我也不觉得你会后悔。”
寒风拂面,凌乱青丝,赵竹娴的语气充满着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