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于素铭斟酌了片刻,说道:“你刚才说的没错,有些事情确实不好让人得知,但我还是不太明白,以武道境界论,我见过不少比你来的要强的人,可我想他们不见得会知道所谓的‘慈航寺’是怎么一回事,而真境已经是天下少有的人物了。”
“所以是‘武道’。”
余忆情着重咬了一下这两个字,转头望向困惑不解的于素铭,微笑说道:“你们的见识不算少,应该知道世上不是只有一条道路的。有句说烂了的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都说了不相为谋,那自然就不会真正了解另外一条路上有些什么了。”
于素铭摇了摇头,说道:“人世的悲欢不相通,但笑声哭声咒骂声都有着自己的动静,流通在人世间,所以我觉得这个理由还不足够。”
余忆情赞赏道:“你说的不错,所以请你想起我刚才说过的那句话。”
于素铭蹙眉不解,不再追问,默然沉思。
听完了对话,一句不漏的王清霁猜到了那句话,捏了一下握着她的那只手,轻声说道:“帝魔宗无人可用的那一句话。”
于素铭顿时舒开了眉头,旋即又生出了一个疑问,便看向那眸子里暗含笑意与鼓励的余忆情,正要开口询问时,又忽然冒起了个念头,觉得自己关心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意思。
“帝魔宗上一次放这些疯子出来是什么时候。”
同床共枕已经不知多少次,王清霁早已熟悉了于素铭的一举一动,此刻见她莫名其妙的犹豫不决,便直接替她问出了这句话。
余忆情拍了几下掌算作是赞赏,直到清脆的回音随着溪水消失后,她才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会就这样看着,不愿意理会这个事情,结果良心还是在跳着的嘛。”
王清霁不理会,问道:“那答案呢?”
余忆情笑着答道:“上次是宋春归一人一剑,直接闯入帝魔宫索要血祭之法的时候,魔主迫于无奈和挂不住脸皮,才是将这些人给放了出来,至于结果呢,就是魔主恭恭敬敬的给宋春归献上了秘法,并且从此学会了不要脸皮和以大欺小。”
假若真如这句话说的,以一百年的岁月流逝威力,强如宋春归之名也渐染灰尘黯淡,顺带着掩埋一些不起眼的事情,再是正常不过了。
于素铭怔了下,说道:“难不成……全都被宋阁主杀了个干净?”
余忆情摇头说道:“没那么夸张,但也相差不远,除去那几位亲眼见证了事情经过的天人强者外,其余人对当年发生的事情了解都不曾全面过。门中前辈就此事有过诸多推测,最终勉强达成了共识……”
话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忽然多上了苦涩,情绪流露于表,叹道:“宋春归大抵是想着,能够在这世上走出一条路来是件极为不容易的事情,因此生出了一丝慈悲,没有挥动那柄陌上花把人都给杀完,让那群疯子留下了些火种,延续至今。”
末了,她感慨道:“这大概就是当年事情的真相吧。”
斯人已逝,威名犹存。
直到这一刻,王清霁总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存于世上的天人在得知了姜黎迈出了最后一步,走到了百年前宋春归人间无敌手境界后,除去一心一意求死的秋山颜,与那不见生死只求胜负的武夫白河愁外,所有步入云端的天人都选择了沉默,坐视他在世间随意行事,漠然等待着姜黎离去或死去的那一刻到来。
非不想,实不能,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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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算是写出来了,明天会早一些的。
第一百零三章 天寒水冷,一起可好?
星光黯然,夜深渐寒。
在说完那些话后,余忆情又是盯着溪流看了许久,然而始终也没见得半条鱼儿流过,徒然留下遗憾。
出身道门,深信顺应天意一理的她自然不会去强求,转身便是回到了马儿旁边,从包囊里头取出了些干粮与清水,随便填了一下肚子。
王清霁沉默着将一切收入眼底,直到余忆情上马悠然前行时,她才是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但还是没有吐出半个字。
这位小姨余忆情的到来非善非恶,更像是迫于无奈的前来,顺应某个人的意思将这些事情选择性的告诉她,如今作出这一副离开的样子。如果是真的,自然是合了王清霁心意,至于假的话她也没有必要去劝留了,安静地看着便好。
然而,于素铭与王清霁念头相差甚远,她依旧惦记着余忆情那未曾出口的另外一件事情,见余忆情招呼也不打上一声,便要消失在眼中时,忍不住转头看向默然不语的王清霁,问道:“你难道不好奇吗?”
王清霁摇头说道:“反正都是麻烦,来的是迟是早罢了,没什么好特意了解的。”
于素铭皱起眉头,不解问道:“那早些知道了是什么事情,心里清楚不是更好吗?”
王清霁无可否认,点头道:“话自然是这样说的,我知晓你的担心,但你也有些失去分寸了,她和我确实有着血缘关系,可我姓的不是余,这样明白了吗?”
听完这刻意压低声音的话,于素铭再是因情而痴也罢,顿时清醒了过来,迟疑说道:“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特意跑来说了这一段话,也不开口找你要那件东西,单单提醒了你事情的存在。”
“我也不太明白。”
王清霁平静说道:“或许她是在暗示我们,这一趟真正出了大力气的是帝魔宗,而不是焚血楼与另外那两家吧,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我们能够走过去不就好了吗?”
只要过了这一段路,安全回到东南一带,有一个可以静下心来的环境。
那么真境与她的距离便只剩下微不足道的时间,而她年轻的很,有着足够的岁月可以去挥霍。
一入真境,除去那极少数高高在上的天人一辈外,世上已无几人能够对她造成威胁,如何不能逍遥自在?
她看向眉宇间仍有挂虑的于素铭,温声说道:“我们缺的只是时间而已。”
于素铭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别过头去,心想你确实是需要时间,毕竟抱着那等不现实的念头,当然需要时间来作为解决问题的办法。
怎就这么贪心了呢……
片刻后,她敛去了这些念头,不再继续探讨这个话题,问道:“那现在是让她在前面开路,还是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子呢?”
两人皆然步入先天,前不久还有过轻功赶路的念头,说累不过是个随意拿来搪塞人的借口罢了。
王清霁思忖了会,说道:“我记得行囊里也有干粮什么的,既然长辈好意替我们开路,犟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可言,还是跟着她离开这里吧。”
倘若放在过往的她,或许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拒绝这种不明显的人情,只是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后,这些无谓的倔强,在她心里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于素铭愣了下,随即感慨笑道:“你还记自己以前是怎样的吧,整天冷着一张脸,生气的时候连皱个眉头都不舍得,跟人说话从来都是爱理不理的一个样子。”
那是临安时的她,也是苍山下的她,但不会是此刻的她。
沉默的听完这些话,最开始时王清霁还想着打趣一二,但到于素铭说出不舍得三字时,心里不知怎么的就真多上了些不舍得。
话仍在继续,于素铭温柔道:“我仰慕那时候的你,喜欢的是漫天风雪里无助的你,爱上的却是如今的你,完全就是三个不同的样子嘛。”
其实也就是些无谓的唠叨话,随意的发泄了下情绪后,她便拉上了王清霁的手,走向那两匹马儿所在,继续接下来的路。
……
当晨光破晓,两人将最后一口干粮算作早饭吃下时,眼中那座依山而建的城池恰好醒了过来,公鸡的鸣叫声,以及细微的喧闹声悄然传向四方。
那位自告奋勇在前头带路的小姨余忆情,早已经在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与感应中,不知去往何处,仿佛真的只是为了告知那段隐秘给两人知晓一般。
深思多虑早生华发,王清霁深知此理,强行拉着于素铭说些没有多少趣味的话,打消了她眉间的那些忧虑,惹得于素铭既是好气又是好笑,耳中全是她尬聊的话语声,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是好。
但心终究是充满暖和的。
风餐露宿一夜,衣裳凝霜寒,难免让身子不舒服。
因此在入城后,两人第一件事便是寻到了一家客栈,花上较之寻常,天差地别的银钱单独租了个院子下来作为落脚地。
如多年前在恭城时一般,两人各行其事,好一阵折腾后才是安静下来,寻了两张椅子坐下,等着店家供上热水洗去这一路行来和折腾带来的灰尘。
与过去不同处,大概是这次租的院子远没有那次来的大,故而只有一个房间,因此也只有一张床,注定了要同床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