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乐声清越,隐约入耳。
“似乎是……往圣道音?”
王清霁止下了脚步,沉思片刻后不太确定的看向远方,被高楼遮掩了许多的塔林不是那么的显然,自语问道:“怎么会去了那头,莫非阵法中枢在塔林那边,不应如此吧。”
于素铭知晓她意,思虑道:“以赵无涯帝王心性自然不可能,但这百年来大秦深受赵黄的影响,因此也有着不小的可能,只不过钦天监不见得能够做到这件事。”
来时路上,四人互通有无,已然将大部分的事情理清了脉络,大致清楚长安这一座大阵是如何的不容易,在赵家尚未腐烂到不堪入目前,定然没有做过如此打算,而这百余年间也不见得能在没有前人基础上做到将阵法中枢转移他处。
国之重器,赵无涯岂能不已最郑重的态度去对待处理,那么思索而来最有可能的就是……
王清霁蓦然失笑,轻叹道:“还是去见她一面吧,妄自多生猜测毫无意义。”
秋水很是奇怪她的话,只觉这样的她是完全猜测不到的,可隐约之间又觉得这些听不懂的话让人多上了些安心,挺是舒服的,就像是苍山雪原一行那般,她只需要有力气握住自己的剑就好了。
于素铭大抵是还记着入城时与叶笙箫立下的承诺,难得没有多加思索王清霁的心思,脚尖一点跃上青瓦,直接奔向了那条不怎么熟悉却是记忆尤深的长街。
不消片刻,四人赶至长街外头,恰好见到了那位撑伞女子走出了一条鲜血淋漓的道路,来到了她们的眼中,一袭黑衣随风而起,猎猎作响,不见半点儿鲜红的模样。
余音尽去,满是哀嚎惨叫,却也无损叶笙箫半点儿的端庄秀丽。
她将那支玉笛挂回了腰间隐于黑衣,抬头看向沉默着的四人,蹙了蹙墨眉,脸上明媚换做了恹恹,让人难免有些怜惜。
“怎么就来了,这么不放心我吗?”
王清霁嗯了一下,温声道:“今夜长安事多,你这些时日行走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下,如今还直接遇上了军部的截杀,假若我与她们不来,恐怕你没有办法做到安然无恙。”
踏血而行自是风采无双,只是那些以明媚掩藏的疲惫已经被她们清楚见着了,又怎能不知道叶笙箫此刻已经是累极了?
顾弃霜行至叶笙箫身旁,拂去了衣上雪花,低声道:“王姑娘有些放心不下你,出了那幢小楼没有想什么,就决定来接应你了。”
末了,她浅笑道:“不过,看来我们来迟了一点,见到的只有叶姑娘你的过人风采了。”
叶笙箫摇了摇头,说道:“若不是你们来了,那此番截杀我的人绝不止这么一点,清霁说的确实没错。”
血腥味没有随着寒风立刻散去,略为血腥的街道终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在这番简单寒暄过后,五人以夜色遮掩离开了这条理应在日后史书留有一袭之地的长街。
两刻钟后,秋水推开了清幽庭院的大门,带着身后四人走入了那片漆黑中。
这自然是挽剑池下榻之地,否则也不会是秋水在前头,而那位将要在未来继承挽剑池掌教之位的苏言,正安静的坐在了案几之前,似乎早已猜到了她们的到来。
然而,苏言的眉头是皱了起来的,待到所有人落座之后,他看向了王清霁,沉声说道:“白公子有件事情拜托我转告王姑娘你……”
他回想起那些情绪复杂的话,确认道:“那么,王姑娘你要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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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啊啊啊啊,被坑死了,吃个饭一大堆折腾,浪费了我三个多小时,气炸!
第七十八章 染红尘
话语的转折略显僵硬,但也正是这种不谐之处,才让这两句分开的话显得沉重。
过往一景一幕重现眼中,王清霁忆起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平静道:“他清楚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代价呢?”
她无视了那些讶异的目光,平静至若无其事般问出了这句话,仿佛那苏言说出口的白公子三个字没有被她听到那样,让人难免生出了诸多的心思。
而她当然没有听不到,只是如今的她再也不是孤身一人遨游天地,可以随意自在的选择自己喜欢的去任意妄为,不去理会任何的得失后果。
任性,在王清霁看来从不是一件错事,但此刻的她清楚自己没有那个任性的资格,或许以后的她能走到让天下事随心而动的境界,可那终究是不确定的后日谈了。
问出的这句话,大抵就是她心中那一条底线吧。
苏言想到了这种可能,把将要出口的话咽回腹中,点头答道:“自然是有的,但白公子对此有过交代,故而压后再谈,王姑娘可有意见?”
王清霁微微蹙眉,确定了话中意思后,认真道:“若是他的要求过分,那么我会拒绝,这会变成一笔理不清的账。”
苏言点头道:“他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因此在开始之前让我说一段来说服你。”
“巳合真人当年离开天道宗后,在世间掀起了腥风血雨,当年夜墨教席卷天下亦有着他的身影在背后,诸如此类的往事数不胜数,而巳合真人能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自然与白玉京有着极大的关系,秋山前辈对此不置可否并借此布局,换来穿过了姜天主心胸的一剑,而另外两位当然也有着自己的诉求。”
“三百年前,赵无涯登临天下至为尊贵的宝座,让道门一脉只能沉默着闭上自己的双眼,并且在诸多外力的牵扯之下不得已为长安这一座大阵耗费了极大的力气,故而知之极深,而巳合真人对此有着极深的见解,离开玄都后便受到赵黄的邀请进入长安一观阵法究竟,结局自然是两相欢喜,夜墨教的诞生也许就是那一刻真正开始的。”
说完这段话,他拿起茶盏润了润喉咙,平静道:“这既是一切的前提,白玄一他让我转告你的事情,也就是关于这座大阵的诸多秘密,假若王姑娘你们决意走下去,这将会是极为重要的信息。”
话的份量未免太重了一些,哪怕是秋水也知晓这些到底有多么的重要,但一切的前提是白玄一的话没有虚假之处,否则知道的多了,也不见得完全是一件好事。
于素铭看着王清霁,想起过去所发生的那些事情,心中百感交集,但脱口而出的话却还是那么的平静,“哪怕巳合真人依旧存世,他也无法证明自己的话没有半点儿欺骗的地方,白玄一他拿什么来保证这件事情?”
苏言摇头道:“一切全由心证,白玄一代表不了云城,因此他无法让白城主赔上所言虚假的代价,但从他的立场上,王姑娘知道了那件事情,没有理由站在对立面,故而他也没有理由在这上面欺骗你们。”
话有些绕,但意思也不是那么的复杂。
既然白河愁答应了左丘一族,那他必然有着不小的把握以一己之力破开长安大阵,知晓此事的王清霁与王家没有半个理由为赵家卖命,更何况天下除了赵家以外没有几个人是希望大秦依旧存世的,明眼之人皆知大厦将倾已是无人能扶之境地。
三百余年国祚,谈不上长,在世人眼中却也足够了。
王清霁沉默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说吧。”
“那么,王姑娘你且听清了。”
苏言深吸了口气,认真说道:“生死是人世间头一等大事,却也是没有办法完全由自身掌握的事情,想必有于圣女在侧的王姑娘也知晓星霜劫真意为何物。赵黄在世间苟延残喘的岁月极为悠长,然而天人哪怕高居云端之上,亦然要如寻常人那般面对生老病死的灾祸,世间无人可逃此一劫,那赵黄自然也不是一个例外,可他根本不想死去。”
听着这段话,叶笙箫不禁回想起将近四年前赵黄亲自步入万顷竹海,却犹犹豫豫的不愿出手,那时候的她还以为赵黄只是在顾忌着秋山颜,如今想来或许有着不少的可能是他有着别的隐患在身,如今却是对上了。
“白玄一的意思是,赵黄本身牵连着这一座城,又或者说是牵连着大秦?”她如是问道。
苏言对上了叶笙箫的目光,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暗里想着她为何要这样涉身此事之中?不得其解的他敛去了思绪,答道:“叶姑娘所言无有大错,巳合真人本身对长安城这一座大阵有着极为浓厚的兴趣,赵黄则求自身性命延续,两者志趣相投之下便有了这么一回事,赵黄这些年来境界随着心魔不断而江河日下,却始终没有如巳合真人那般坠境先天,有着极大缘故是因为这座举世无双的大阵,但也因此长安城被他拖累了,早不如前。”
“这些便是他让我转告王姑娘的事情,其中一部分。”
话止于此,留下一片沉默。
王清霁微微蹙眉,良久后感慨道:“与国同休,也不过如此了,赵黄此人的自私大概已经做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赵无涯怎能想到后世子孙竟如此行事,着实是……让人无法言语,因此我们真正需要对付的是一位天人?”
秋水小声提醒道:“师尊千里借剑穿心,随后三位前辈联手围攻,他如今的伤势不会轻。”顿了顿,她甚是不解道:“我听你们说了这么多,心里有一个问题很不明白,那位皇帝陛下在长安城这么久了,他应该也知道这样一回事吧,如果他是知道的,那么现在最应该着急的不是他吗?”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秋水身上,屋内满是死寂无言。
她那仍带稚意的双颊泛起了因羞愧导致的红晕,心想自己大概又是说错了话,就不应该乱插口这些事情里面的,安安静静听着就是了。
越想越是不妥,秋水不安致歉道:“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打扰你们了。”
顾弃霜看着她的红晕,忍不住扑哧一笑,掩嘴道:“秋水姑娘,你想哪儿去了,有谁说你的想法是错了吗?”
秋水墨眉深蹙,看了屋中所有人一眼,困惑道:“那你们为什么这么安静啊?”
叶笙箫微笑着打趣道:“因为没有想到你会说这样的话,所以很是惊讶呀,又或者说秋水你这么纯粹通透的人都沾上世俗红尘的气息,我们不由得有些心痛,以至于哑口无言,说来也是难受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