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真气成罡拦于剑锋之前,出剑的手稍微顿挫了一下,于不可思议间再出了一剑,轻而易举的破开了赵元白的护体真气,在他的手臂上带出了一道血花,绽放在空气之中,颜色大抵是叶笙箫挚爱的那种鲜艳。
王清霁抽身后退,赶在那五指紧握抓杀万物的前头,轻而易举的离开了赵元白的身前,衣袂飘飘的落在了一处新鲜的雪花上,挥剑落去了上头的血迹。
她没有得意这一剑理所应当的建功,感受着正在那人正在剧烈波动的气机,心里知晓这种机会不会再有几次,境界的差距终究是存在的。
何为真境?王清霁曾问过三两人,得到的答案也都是大同小异般没有什么区别。
那是对自身完美的掌控,以神意驾驭身与气,并且以此衍生到外界天地之中,以此形成绝对的感知和意识,形成真境之下不可跨越的沟壑与壁垒。其中更有强者能借外物来使出极为神异的手段,当初赵元白立于千仞山之巅一手握碎那艘轻舟既是这么一个道理。
今夜她对于战胜赵元白最大的信心,自然是来自于被戒灵称之为天下武道御气巅峰的风月不存真诀,唯有以其隐匿驾驭气机的本事,才能够做到躲开那种弥漫在空气之中无处不在的感知,为此她甚至去研习了戒灵在数年前口中所言的那一式遁一。
赵元白不是李偿那样的废物,可他对此这种事情也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右手手臂上被划开的那道伤口里,正有剑气不断肆虐着,然而他根本不敢全心全意的以黑河湮灭那无所顾忌的剑气。
只起手的这一剑,王清霁就已经证明了她手里的那把剑有能够划破自己护体真气的能力,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太多的信心能够提前察觉王清霁的近身。
只要剑锋送入咽喉,那么人就会死去,他如今还是人,当然也会死去。
一切念头不过转瞬之间,哪怕是王清霁已然抽身离去,赵元白依旧选择继续握下了自己的五指,那是他武道迈入真境之后最为熟悉的动作,同样也是最为喜爱的动作。
哪有皇家子弟不喜爱一手握拳的同时也握住别人的性命呢?
这是任何皇家血脉都逃不过的欲望,赵元白当然也有,而且他的欲望较之寻常人来的更为浓烈,这大抵是承自于那位正在钦天监中面对三位真境围攻且自身伤势不轻的赵黄。
当五指紧握之时,空气顿时相对应的产生了变化,一如当日他残忍无比的将那位千仞派的郑禹握成尸骨无存那般,极为霸道。
只可惜如今是冬天,城墙之上火把正在剧烈的燃烧着,雪花落地还未融化成水,一切大打折扣,但对于赵元白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连绵整条城墙的火把在忽然间熄灭,漆黑的夜色中,那些落在了地上属于赵元白的鲜血生出了动静悄然滑向,而飞舞的雪花骤然沉重纠结成绳,一者居于天一者位于地,两者齐齐而至。
王清霁没有心思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分辨出今天这一握比千仞山那时来的是强是弱,她只清楚自己假若被困在了这一握中,那么必不可免的要面对雷霆一般的攻势,然而她没有选择再一次选择遁去留下被发现的痕迹,而是举起了自己的剑。
雪花是水,血水也是水,汹涌天下的黑河也是水,壮绝世间无双的大潮也还是水,那么她自然能重新握起记忆之中的那一柄陌上花,递出等候多时的一剑。
她轻声问道:“你应该还熟悉吧?”
赵元白没有办法不熟悉,千仞山若非这一道剑意破开了天罗地网,他又怎会落到今日的天地,这样的他又怎能不提防着这一剑?又或者说他早已经在等待着这必定会到来的剑意。
“我当然熟悉,宋春归的剑意确实举世无双,可你终究不是宋春归,也不会是宋春归。”
握拳自然要出拳,赵元白在语速极快的嘲弄间已经迈开了自己的脚步,举起了右拳狠狠砸落在那柄递出的长剑之上,拳头上充满着过去的悔恨与愤怒,足以让人触目惊心,不敢直视。
十日闭关岂是虚度,王清霁又怎会料不到这一剑在赵元白的预想之中,可她依旧递出了这一剑自然有着自己的缘故,以及绝大的信心。
天道碎片之中,宋春归并没有让她继承自身的剑意,全心全意为了她的未来铺路,为此利用上了她手中一切的可用之物,而那时候唯一能让天下第一侧目的只有传承自挽剑池前代剑圣的十方剑意,较之只有皮毛领悟的宋春归剑意,这才是她于三尺青锋之上真正的依仗。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情,更凑巧的是知道的人都不会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
既是十方,自是无孔不入让人无处可逃,笼罩天上地下一切,立下无上樊笼囚杀众生。
在赵元白的眼中,亦或是感知之中,那道举世无双却被他斥之为伪物的剑意在一瞬间换了个模样,变成了一道应该埋葬在挽剑池死关之中的前人剑意,绝不应该出现在长安的城墙之上,更不应该出现在王清霁的剑上。
可一切都不如他所愿那般,确切无疑的出现了,而他那握着生杀权力的拳头已经没有了后退的可能,他周身一切已经被那强悍至无与伦比的剑意所包裹了起来,整个人就像是成了茧子一样。
一拳轰然落下,带着血水与雪水凝聚到一起的黑河冲向剑意立下的樊笼,坚硬的剑身化作了壁垒将河水硬生生挡了下来,再是掀起了更高的浪花砸向出拳之人。
身在局中,无处可逃,赵元白不由得想起当日魏仲晦三人联手围杀之局,亦是如此的让他难以释怀接受,极为愤怒的他做出了与当日一般无二的选择,发出了一声极为吓人的啸声。
可认真听起来,那很是难听的尖啸却像是黑河冲刷石壁时发出的声音,那与无处不在的剑势相接的拳头生出了无数道细微的剑痕,血水不断涌出。
赵元白趁着剑势围杀之前,以啸声壮意,再次挥出了极为强悍的一拳。
长剑与铁拳再是相逢。
境界的差距真实存在着,哪怕是赵元白身负重伤依旧改变不了这件让人很是无奈的事情,强弩之末的剑意囚笼伴随着血水飞舞,轰然倒塌,碎裂了一地的厚重石板。
这也是从无外敌的长安城的城墙,自建城至今第一次出现不是自然的碎裂,很不凑巧还是自家人给打碎的。
王清霁没有强求一剑胜敌再是杀敌,在拳破樊笼的前一刹那她已经离开了拳头的范围,恍若谪仙人一般临风而立站在了城墙的墙头之上,紫白衣裙依旧翩翩起舞,黑夜也无损其清丽。
赵元白松开了拳头,挥了挥有些麻木的手,问道:“你终究只是一位先天,如这般强大的手段你能用上多少次?”
王清霁依旧握着那柄出了两剑的雨霖铃,没有松开,说道:“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但你首先能让我握拳。”
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用剑,可一生不修剑道。
故而,他们也都知道,剑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方便。
可是他们忽然生出了一些不应存在的担心。
今夜会看到王清霁握拳,然后挥出吗?
不知为何,苏言有着一种很没有道理的直觉。
王清霁不打算在这一战挥出自己的拳头,原因大概是……
他猜不到。
作者留言:
PS:啊!丢人丢人,我要学隔壁鸽子让你们欠我刀片了
第六十九章 不剑
“但你首先能让我握拳。”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奈何给出的答案实在说不上好听。
赵元白没有因嘲弄而盛怒,只是望着那墙头之上衣袂飘飘的对手,举起了鲜血依旧淋漓的右手,没有再次选择握杀这种或许没有意义的动作,平淡说道:“我必须承认你不是一个容易杀死的人,那么接下来我会真正认真对待与你这一场战……”
“还是这般的愚蠢吗……”
王清霁轻叹一声,打断说道:“当日千仞山之时你也是如此的模样,很是喜欢说一些毫无意义的话,可最后的结局却是落得一个狼狈不堪,我开始有些后悔为了杀死你而选择十日闭关了,如今看来这大抵是一个没有任何必要的决定。”
末了,她再是问道:“怎样,休息够了吗?又或者说你的鲜血还足够吗?”
鲜血已经彻底染红了赵元白的衣袖,布满了他精壮的手臂,以至于显得格外的冷酷与残忍,落地的滴答声已经被风雪呼啸声所掩埋,火把熄灭后一片漆黑更是变成了不可见之物。
赵元白在等待血的蔓延,而王清霁很是奇怪的随着他的意思而等待,直到此刻鲜红将至酣畅时,她才是出声道破了这个事实。
一言作罢,王清霁的气势在瞬间高大了许多,而且站立在墙头上的她本就处于居高临下之势,两者相叠之下她仿佛化作了云端之上的仙人,飘然若离,不可触及。
她再是送出了一剑,青紫相融归一的一剑。
这一剑的剑式很是简单,也没有方才以天下地下为樊笼的高绝剑势,一切就像是回到了她这一战的第一剑,唯一不同的是这剑仙气凛然,锋芒毕露。
赵元白在出剑的第一刻已然后退了一步,明亮的剑光已经充填了他眼中的每一个角落,将那持剑人的身形直接隐匿在剑意之后,故而他需要以后退来思考这一剑真正的用意。
开战至此,王清霁只出了两剑,比起能够以蛮力直接破解的剑势樊笼,赵元白更为提防的无疑是来去无踪的第一剑,所幸城墙建的很大,他还有几步的时间去思考自己到底要如何去选择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