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王清霁行走在这座堪称天衣无缝的大阵之中,风雪弥漫的夜为其披上了一层薄纱,一切隐匿于黑暗之中不见光明,故而她只好在此间寻寻觅觅,或有片刻蹙眉的停留,但更多的还是无有片刻停留的行走。
这处府邸很大,放在那些不知情的外人眼里只会觉得这是皇室对王家莫大的尊重,以王清霁此刻的速度而言,断然是要走上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够完成自己的目的。
便在这时,王清霁略微烦恼的时候,一个人持着伞的人忽然出现在她的眼中,很是温柔的分了她一半,挡去那些从天而降的雪花。
“傻乎乎的这样逛着,我看着不高兴哩。”
叶笙箫随着她的脚步走动,让那把伞始终没有离开她的头上,轻声道:“非要在这夜里做麻烦的事,等到白天之后应该会轻松上很多,你又犟了。”
王清霁接受了她的好意,可依旧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平淡道:“今日事今日毕,若是拖到白天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这毫无疑问是弥补不回来的。”
叶笙箫睁大了眼睛,愕然说道:“我是真的有些想不到……你居然会和我这样好好的说话,莫非是你知道了?”
“不然呢?”王清霁的声音不急不徐,以至于听不出情绪的起伏,“我相信祖父和祖母不会害我,既然你能让他们相信,那我当然没有对你冷颜冷语的必要了,莫非你一直觉得我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叶笙箫忽然笑了起来,好似一阵春风温暖了这个寒夜,她如是说道:“你可是真的不要脸咧,不讲道理这四个字儿放在你身上可是再合适不过的形容了,比起神秀集那吹捧到天上的皓月当空,我一直都觉得这种直白的话更适合你。”
王清霁的双颊有些阴晴不定,可那并非是她的情绪因为这些话发出了变化,而是那些摇晃的灯火营造出来的景致,忽明忽暗的很是惹人喜爱,她似乎察觉到这样的自己很是好看,理所应当的为了留下此刻的美好而停止了自己的步伐。
叶笙箫就站在她的一侧,理所当然的看着入迷,她心有灵犀的取下了腰间的血色玉笛,放在了那粉嫩的双唇之上,没有着急奏响,温颜笑道:“我这运气还算不错吧,刚和你走到一起就有了这一回事,以后有这种事情还是多多依赖我哩。”
那支血色的玉笛在霜色月华之下绽放着妖异的光芒,明确的告诉了王清霁这不是一件寻常凡物,毕竟那实在太过于鲜艳美丽了。
王清霁点头道:“这支玉笛很是漂亮,十分的适合你,若是你穿上那最喜爱的红裙,那就锋芒过甚了,如此一切恰到好处。”
叶笙箫摇了摇头,认真说道:“谁告诉你,我现在最喜欢的还是红裙呢?”
王清霁沉默了会儿,说道:“我觉得你不是一个轻易改变的人。”
叶笙箫的声音忽然冷漠了起来,一如此间的风雪般,不满道:“可我现在喜欢的确实不是红裙。”
只余风雪声,寂静沉默。
许久过后,王清霁问道:“为什么?”
没有犹豫,叶笙箫答道:“因为,有更好的东西摆在了我的眼前呀。”
第四十八章 还请你想起说过的话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更好的。”
王清霁神色平静如水,心平气和道:“这世上大多数人也都认同这件事情,但是我依旧不会认为你是那样的人,又或者说你是认为我忘了当初的那些事情?”
那话里头的情绪不是自恋,语气平淡到就像是在说今晚有些冷,诸如这种真实发生不可否认的事情,然而这两种情况放在一起确实是没有半点违和感,哪怕是再挑剔的人对此也只能是无言以对,以沉默来代替承认。
叶笙箫笑的很是温柔,她轻轻转动着油纸伞让自己看上去多上了些娇俏可爱,莞尔道:“其实,真正没变多少的人是你呀,只不过我说的更好指的不是你的人咧,而是你身上这件衣裳的颜色,所以说到底你还是太过于自以为是了呢。”
王清霁也不觉得尴尬,平淡道:“我不认为你适合,但我也没有为此与你争论下去的心情,现在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今夜有很多道目光都在等待着我的动作。”
叶笙箫补充道:“他们想看到的是一个笑话,可我觉得真要是那样子的话……至少在我眼中是不会好笑的。”
在刚不久与王泽言那场与撕破脸皮无异的对话后,长途奔波的她没有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舒服的睡上一觉,反而继续在这座阴森的府邸闲逛游走着,自然有着相对应的原因。
但是这个原因,绝不是她在那场不太温和的对话后心里产生了些不好的情绪,以至于要闲逛平复心情,毕竟她叶笙箫不是顾弃霜。
这些闲散的步伐之间,叶笙箫也在寻找着此间一切的源头,所以当她察觉到那股炙热的气息生出变化后,也就明白王清霁不打算接受这种恶意了,又或者说今夜发生了这些事情后,她能漠视下去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
于是乎,叶笙箫理所当然的找到了那位停停走走的佳人,为她撑伞遮去了天上的凄凉风光,再是说上几句俏皮话。
王清霁还是站在那里,但她那只犹胜霜雪的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之上,说道:“偌大一个长安能够拥有这种手段的人也是不多,可我想应该不是人道阁做出的这种布置。”
叶笙箫打趣道:“你又怎知道别人愿不愿意丢这个脸呢?不过我想也是你想的这样,毕竟这种手段还是太过于阴森了,硬要说下来反而有着一种帝魔宗的恶臭味在里头,再是联想起前些日子的事情,许多地方都可以玩味一番了呀。”
王清霁瞥了她一眼,说道:“我没兴趣和你打哑谜,你既然不愿意安安稳稳的睡着,那就做些应该做的事情好了,这处不出意外就是整座阵法的根源核心所在,稍后我会竭尽全力截断这一道气机,随后再由叔父出手焚却此间一切阴晦事物,这其中有什么能帮得上忙,就自己看着办吧。”
“别着急。”
叶笙箫摇了摇头,轻声道:“今夜他们会漠视你们的一举一动,这确实是没有错的事物,只是你也应该知道以帝魔宗的秉性,他们定然会在这里头做出一些手脚的,而且必然是针对你和王家,所以动手的人应该是我,这来的要合适许多。”
王清霁蹙眉问道:“你可以做到?”
她清楚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有多么的难,也很清楚叶笙箫这人倔强起来是怎么的一个样子,而她没有兴趣去看她又落得一个凄惨模样。
那满是冰霜,铁枪如梨花盛开的一幕,她确实没有能够去忘记。
叶笙箫认真地嗯了一声,轻快道:“当然是可以的,我什么时候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了?既然这话说出来那当然有着自己的把握和信心了,所以你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帮我打下手就可以了。”
灯火明暗不一,两人并肩而立,一处静若明镜的池塘放在了两人眼中,岸边堆叠着形状不一的石块,几株染了黑的桃花瓣落在泥土之中。
王清霁走了几步,弯下腰身任由裙角沾上雪泥的肮脏,捡起那枚似是被烧灼过的花瓣,仔细打量一阵过后,低声自语道:“痕迹……是这样里了。”
一念至此,她无视了叶笙箫刚才的话,行至那处倒映着月色的池塘,正当拔剑欲斩之时恰好有阵风吹来,随后一只手搭在了她的手上,认真的摇了摇头。
风不是她带来的,这阵风为的是蔓延。
那处池塘的月色被吹了个支离破碎,如坠深渊般的阴寒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可还没真正渗入肌肤前那阵炙热的气息随之而来,让其不得寸进。
叶笙箫收回了自己的手,而那支血色玉笛依旧在她手中,朝着王清霁洒然一笑,随后她将玉笛抵在了自己的双唇之前,轻轻奏响。
谈不上悠扬与恬静淡远,笛音甚至于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重,落在此间让那本就碎了的镜子生出了无法平静的波澜。
王清霁看着那处生出了风浪的池塘,在月色尽数消失不见后出现的是一些熟悉的事物,平静说道:“这种把戏,确实是帝魔宗的手脚,看来那个星雨夜一战后,那位魔主领悟了不少,这显然是拿出来做一个尝试,一如龙舟观那场血祭一般,得罪的无疑是道门一脉。”
池中有黑莲生,徘徊在府邸的阴森凝为模糊不清的烟气,与当日魔主问刀于姜黎何等相似,只是远远不如诶罢了。
王清霁再次拔出了自己腰间那柄雨霖铃,而这次叶笙箫没有阻止她,那对眸子里充满了期待与赞赏的情绪,而笛声依旧萦绕不足。
名锋出鞘,拔剑之人身在长安城,所以她朝着这座城问道:“你想看这柄剑?”
长安城满是寂静风雪声,它没有选择回答。
池中黑莲愈发污秽难堪,它择机而动盛放。
王清霁斩落了今夜第一剑,落尽满池莲花不见,心有所感看向重重宫城,平淡问道:“意休否?”
……
那道目光的落点,皇宫城楼之上,三人前后站立。
“当真是了不起啊。”
大秦的皇帝陛下双掌轻合有微弱声出,眉宇之间是不带丝毫隐藏的赞赏,感叹道:“想来当年祖宗也不过如此了,意休否这三个字问的是真的好,一剑问城问朕问不眠人,更是热血激荡之事,如果我能生出这样的女儿,又何愁如今的困境?”
萧虹安静的听着这番话,没有半点儿回答的意思。
那位人道阁阁主没有穿着华贵衣袍,一身简单打扮站在了颇为亲近的地方,说道:“陛下所言不错,她确实是很了不起,我本以为她要在这里吃上一个苦头的,可那叶笙箫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长安城,待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是于事无补了。”
阁主笑了笑,补充道:“我原本的念头是让于素铭和叶笙箫还有秋水都来不到长安城的,只是有位真正的大人物不喜欢这种事情,那些一切的谋划只好临时作废了,毕竟这天底下没有几个人有资格违逆他的意志,哪怕是坐拥长安城的陛下您也很难做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