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王景曜洒然笑道:“不要说什么恩情,若非你脾性对我胃口,即便青莲再请三次,我也不会出手。”
王清霁搁下了鱼竿,拿起放在一旁的酒壶抿了一口,仍由火辣烧彻喉咙肚子,脸颊微微泛红,打趣道:“那祖母向你说第四次呢?”
关于两人的事情,王清霁在这些时日里也从王景曜偶尔的牢骚中得知了一二,此刻分别在即,她便随口打趣了一句。
王景曜微微一怔,望向眉目清淡的王清霁,认真说道:“事不过三,若是她真的说了第四次,那我只能答应了。”
王清霁别过头去,让白发遮去侧颜,默然不语。
风雪渐渐大了起来,这条像是静了不动的江河也多上了些浮冰,再是被积雪压垮沉落江中,周而复始。
王景曜看着这一幕,心里头多了些难以道明的心绪,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洒然笑道:“既然离别在即了,那便说些有趣的事情吧,人道阁和六扇门那份宣扬了好久的天人榜,终于是今日公布了出来,恰巧是落在了小寒时节。”
王清霁平静说道:“祖父应不是倒数了吧?”
“瞧你这话说的,就算是倒数,我也心满意足不觉丢人了。”
王景曜抖落了满身的积雪,也不在意王清霁的玩味,平静说道:“坦白而言,这一份天人榜排的也就那个样子吧,还是考虑到了许多方面的事情,不过也能算得上公正了。”
“那位弹指便是雷池的掌教真人道无迹,依仗着前不久的战绩,当仁不让拿到了榜首的位置,接下来便是一生至此只败给了宋春归一人的姜黎,依我看来姜黎是绝不比道无迹差上分毫,甚至要更强上一些,奈何这个名次有着六扇门参与在内,便给了个第二来恶心姜天主了,至于接下来的探花则是落在了白河愁身上,说来你和白玄一这一门婚事没能结成,还是有不少人遗憾的呢。”
“然后接下来的第四,则是人道阁的诚意所在,真正隐于世外的神仙人物秋山颜,换句直白的话说,也就是个躲在幕后算计来算计去的老不死,这被扒出来肯定是与排榜的那两家其中之一生出了不小的矛盾,不然也不会这样得罪人。随后第五则是那六扇门的掌舵人裴宗,理所应当的名次,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
“第六则是后来居上的挽剑池明光陆真,而他也是这榜里头最年轻的一位了,只能说九景剑确实厉害的要紧,硬生生压过了我一头,这朱雀离火真诀还是输了些呀,若是找到那失传已久的焚世灭焰真解,说不定我还能再走上几步。”
王清霁怔了怔,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右手上,那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戒指。
“第八则是谢家那位老顽固,以后你见了他记得礼貌些,他人可不像我这么随和,古板的要紧,至于第九第十就是那狠狠打了一场的魔主和宫子濯,本来他们两个应该是占着五六的,落到了九十免去了我吊车尾,也算是可喜可贺了。”
这列出来的十人,定然不是如今世上所有的天人,然而榜单本意就不是列出所有在世的天人之尊,真敢那样做怕排榜的人恐怕要坐立不安,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找上门打杀了。
王清霁听完了这番话,过了好会儿才说道:“看样子,世道却是要乱了啊。”
山雨欲来风满楼,接下来只会发生更多的事情,甚至于再次回到那烽火逐鹿的年代里头,如今只不过是一个开端罢了。
王清霁没有忘记宋春归当日所言,姜黎只要成功完成那未竟的事业,那么乱世则必然到来,尽管她没有搞明白这其中的联系是什么,可宋春归总不至于用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十有八九成真。
王景曜感叹道:“古来今往皆然如此,世间又怎么可能真正的安静下来,不过是痴人梦话罢了。”
就在说话间,那呼啸的飞雪不知何时静了下来,还了世间一个沉默。
王清霁看着那垂落胸前,与雪同色的发丝,默然不语。
如果乱世要来,那么她不求天下太平,不求名留青史,不求登临绝顶。
三不求,只为一求。
求那心上人与事,不受风雨打。
作者留言:
PS:悬赏欠下的一万八千字,到现在已经还清了。
至于番外的事,我就是突然有了兴致说说而已,真要写出来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毕竟现在这每天六千打底的更新量,我也是累的呀。
第二章 沿江事
既然自称是世外人,那自然不会在尘世逗留太久。
王景曜离开的时候就宛如一阵冬天的凛风,在那阵短暂的寒冷过后,就只剩下了王清霁一人一孤舟独自江中,或许喜爱那句‘独钓寒江雪’的他,会在山崖之上将这一幕留下在记忆里头。
谁又能确定呢?
王清霁只是不时抿上一口酒,仍由再次飘舞的江雪落在身上染做一身霜,不时间看上一两眼那垂入江中不见丝毫动静的鱼线,没有丝毫在意。
明心净念入先天之后,她便真正的去了许多以往不觉的浮躁,心态来的更为平和清淡,而且如此清幽的环境,用来静思却是再好不过了。
如今距离王清霁归家那天,已然过去了差不多三年的时间,有些离别了的情绪便不知不觉在她心里发酵着,想要看看那被自己耽误了的人,如今过的是否还好。
她在这个世上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人着实不多,即便满打满算也不到五指之数,关系模糊不定的于素铭算一个,那品性端正的王泽言也能算一个,再接着成了忘年之交的王景曜大抵也能算上一个,细数之下也只有这三人了。
至于,那在天道碎片里头与她相拥而亡的叶笙箫,与朋友两字差的不是一般的远,可要说王清霁能完全不在意她,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管两人的关系日后到底如何,叶笙箫终究是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不轻的笔墨,在那静思己身的时光里头,王清霁早已经承认了这个事情。
思及此处,她便将落到了胸前的发丝挽至身后,而后松开了孤舟的掌控,让其随着江水再次流动起来往下游而去。
离恨天阙坐落在南海之中,既然她想要去见于素铭,那么顺流而下终究是不会差太多的,更何况下游还有着一座历史悠久的名城,名唤海陵。
海陵城她还未去过,也不知里头有着是否有着什么高人,毕竟这天底下藏着的人着实太多了,说不定路边一个乘凉的老头儿,也有着一身不弱的武道修为。
顺流而下,过了一处怪石嶙峋的激流江水拐角之后,一片雪白的江州便出现在王清霁的眼中,与之还有的是搁浅了的一艘商船,刀剑哭喊声不断。
虽说世道将乱,可这种光明正大的抢掠仍旧不常见,毕竟现在还没有到那种明哲保身,各家自扫门前雪的程度,基础的治安还是有的,这应该是寻常的江湖仇杀。
若是王泽言在此说不定要过问一番,可王清霁自是没有兴趣理会这等事情,然而正当这一叶扁舟要流过沙洲之时,一只羽箭却是不合时宜的射向了江中的她。
王清霁眉头微蹙,那握着酒囊的右手食指轻叩一下,一滴酒珠子自壶口飞出迎向那根来势汹汹的羽箭,将其啪的一声化作粉末洒落江中。
她先前没有在意那边的事情,此刻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一支箭矢到底是那拼杀的两方其中哪一方的杰作,但可能的原因说白了只有两个,要不是那杀人的一方膨胀了,要不就是被赶杀的一方想要抓一根救命稻草。
王清霁停下了轻舟,看向那处凌乱的沙洲,细声问道:“有留意是谁吗?”
她刚才完全没有将注意力落在那边,自然也就不清楚这一箭出自于谁的手。
戒灵思虑了会,犹豫说道:“应是……最中间处那位长得不错的姑娘?”
王清霁顺着望去,发现沙洲中央确实有着一位穿着华丽长裙,手持长弓的女子,她沉默片刻蓦地轻笑道:“怎么又是个姑娘家,只要我遇着事情就差不多是这个模样,真是让人生厌。”
戒灵打趣道:“那你就是不管咯?”
王清霁淡然道:“不怕红颜是祸水,只怕这祸水淹到自己身上来。”她顿了顿,又说道:“萍水相蓬,她还给我来了一箭,我不回她一剑已经算是心平气和了。”
戒灵笑道:“这话倒是不错,我也蛮讨厌这种功于心计的人,不过这回倒是真要你出手帮个忙了。”
王清霁微微一怔,反问道:“帮你?”
“自然是帮我。”
戒灵解释道:“我总觉得那里头有些古怪的地方,你就帮我走上一趟呗,反正这对你来说也算不上事情了。”
王清霁不禁生出了一些好奇,问道:“反正也不着急,不如你先跟我说下是怎么一回事?”
戒灵呵呵笑道:“你不替我走上一趟,就坐在这里问,我怎么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真以为我无所不知呀?”
王清霁闻言一笑,随即放下了手里头的酒壶,瞥了眼安静躺在一侧的雨霖铃,最后还是没有拾起,只是脚尖一点,身形激射而去。
沙洲之中局势明显,那华衣女子处于相当的劣势当中,身旁时护卫们逐渐缩小的圈子,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落下在雪地上,将其凌乱成一副完全看不懂的抽象画,既然占据了极大的优势,那进攻的一方当然安排了人来放风,自一叶轻舟之上飘然而至的王清霁当然也入了他们的眼中,让他们不禁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