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时光流逝,风平浪静。
那一位世子的身死就像是一颗石子落入海中,没能翻起丝毫的波浪。
在十多天的路程里,车队竟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和刁难,唯有那一路相随的斥候提醒着他们,杀人一事并不是就这样结束了。
所有人都知道车队的目的地是离王王府,可却没有人敢于确定此行目的是什么,又或者说即便确定了也不敢在现在做些什么。
到了现在,没有人不知道那位不知名的王姑娘手里拿着的是陌上花,既然陌上花已出那就是天人之间的事情,哪怕宋春归再怎么低调也轮不到其余人去做些什么。
对于这些弯弯曲曲的事情,王清霁心里很清楚,然而她根本就没把这些事情放在心里,原因无须赘述,她更多在意的是即将见到的姜黎。
离王王府所在的城池名曰崇安,或许是应了名字里头的那个崇字,这座生在南北交界的城池有着极为高耸的城墙,在斜阳映照之下颇有肃杀之气。
今日,便是抵达崇安的日子。
第一眼进入视线之中的是左右各两列的黑甲枪兵,如同城墙般的士兵将喜好热闹的百姓游侠隔绝在外,自城外便开出了一条堂皇大道让车队前行。
既是无声的炫耀也是缄默的警告,只可惜他们的目标王清霁安坐在车厢里头,眼不见心便净。
大街尽头便是王府,车队终究不可能驶入王府之中,王清霁免不得也要下车迈步走入王府里头,去到找到那位尚且年轻着的姜黎,为宋春归递上一份战书。
近些时日来,王清霁的名声就像是病毒一样传播着,原因有很多,但大致也就是两个。一是赵义过往实在有些不为人子,被她一剑杀之大快人心;二是那些赞赏王清霁风姿的诗歌用词着实夸张,所以很多人都在期待着她真正露面的那一刻。
夕阳余晖之下,王清霁提着那柄陌上花,迎着满城的目光,掀开了车厢那浓厚黑色的帘布,平静淡然的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只一刹那,她便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这一副画卷之中的主角。
一切的声音都已经寂静下来,除却那几乎不可闻的脚步声之外,安静的让人心悸。所有人看着那一袭白衣,心里有许多话想要说出口,却发现这是一种不可言喻的美,所以便只能哑口无言。
延绵十里的黑甲枪兵,高耸若山的城墙,水泄不通的街道,这一切仿佛都是为了那一袭白衣的登场而作的准备。
离王赵渊看着那有若神女的王清霁,忽地轻叹了一声,说道:“王姑娘……本王等你很久了。”
王清霁面无笑意,只是微微点头回礼,平静道:“见过离王。”
无有任何意义的潦草寒暄过后,赵渊亲自带路领着王清霁走在有山有湖的王府之中,朝着后方那一座高塔与湖走去。
周围的仆人与客卿们默默跟随在后,一言不发噤若寒蝉,生怕打扰到前方两人的一言一语。
离王的年纪不小,没能去到先天的他步伐也不复年轻时的雷厉风行,带上了些佝偻的痕迹,但这并不影响到他说话时的语气,那是常年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积攒出来的气势。
“王姑娘,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么有些事情不妨明言?”
“确实可以说了。”王清霁平静道:“此行前来是为了下一份战书。”
赵渊脸上的微笑一僵,又在刹那间恢复了平静,感叹道:“这可真不是一件让人舒心的事情呀。”
眨眼间,他就像是从划江而治的王爷变成了田间老农,无奈的感叹着天时不好,收成不如人意一般。
王清霁应道:“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赵渊点头笑道:“王姑娘说的确实不错,就像本王经历的丧子之痛一般,既是可言亦是不可言。”
可言是因为他心里有着极大的痛苦可以诉说于世界,不可言是他根本没有可以能够与之相言的人。
孤家寡人,大抵如是。
王清霁没有刻意触动赵渊痛楚的打算,所以她只好沉默着。其实,赵渊并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但赵义毫无疑问是他最为宠爱的那个,其余子女的待遇与之相比天差地别。若是成功更替日月,那赵义毫无疑问就是将来的天下共主。
在后人回顾这短短三年间的历史时,大多数人都认为离王确实有着很大的可能取而代之,就连当时很多的势力都愿意看到这件事情发生,奈何宋春归胜了半招姜黎,让一切成为了毫无意义的空谈,徒留追忆。
“到了。”
赵渊停下了脚步,脸上是和煦的笑意,不见半点责怪之意,笑着说道:“姜天主不喜人扰,本王只好止步于此,王姑娘还请见谅。”
王清霁微微点头说道:“就此别过。”
言罢,她便提着剑缓步而行,留下了一路的寂静无言。
古来今往,人对于美好与装光的要求总是无有止境的。
生于江南的赵渊性子却是不喜欢园林的处处精致,反而十分推崇堂皇大气的建筑风格,后人想来这大抵是他想要入主帝宫的一种表现吧。
最先映入王清霁眼中的是一处占地甚广的湖水,而后便是一株开的不合时宜的梨花树,再是一处九层宝塔。
湖,树,塔,还有立于梨花树下的黑色高大身影,便是一副出自于大自然手中的画卷。
即便是王清霁的到来,也无法夺去黑色身影的丝毫风采神意,她迎着飘落的梨花走到了黑色身影之后,恭敬道:“见过姜天主。”
就算抛去姜黎对她的恩情,已至天人巅峰的他也值得王清霁给予最大的尊重。
姜黎手中拿着一枝梨花,看上去是刚摘下不久的样子,断口处色泽仍旧新嫩不见衰减,此刻也不回身便说道:“站我身前去吧。”
王清霁不解,但还是依言去了姜黎的身前,走上了好几步,直至姜黎说停为止,随后他又说道:“不必回头。”
没过上多久,王清霁耳中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而她却只能将目光放在了染上了金光的湖水之上,看着那倒影着自己模样的镜面,心里升起了一些怪异的感觉。
此刻的她,好像真的成了画中人。
事实上,随着轻盈脚步声而来的,是一副画板以及颜料,还有一根画笔。
残阳万里,皆是余晖。
风吹,花落。
沾了金色的梨花落在王清霁的发间,留恋不去,变作了一种景致。
随着风动,那如雪的衣裙也荡漾在金黄的湖水之中,而起舞的如墨青丝在不经意间露出了那胜雪三分的容颜。
那朵梨花落了,因发丝的拂动而自耳畔落下,埋入了三千青丝之中。
如画,更胜画。
姜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放下了手中的画笔,感慨道:“落尽梨花未肯休。”
随后,他便让王清霁转过了身子,对上了她的双眸。
“仙姿佚貌,朱唇皓齿,你确实配得上这一幅画。”姜黎微微点头,说道:“你这位好朋友所言不差,我很满意。”
王清霁沉默地看着前方,在她的眼中此刻有两个人,一个自是姜黎不需多言,另外一位则是笑的很温柔的叶笙箫。
不知何时,她曾有过一番感叹,于素铭和叶笙箫相比,后者更像是出身自离恨天的人,而如今她确实看到了两人同时出现的一幕。
姜黎收于素铭为徒,钦定她作为离恨天未来的执掌人,确实是十分任性的一件事情,难怪会造成如此之多的反对。
“谢过姜天主。”王清霁道了声谢,再说道:“然而,这位并不是我的好友,大抵也称不上朋友的。”
姜黎瞥了一眼笑意不减的叶笙箫,戏谑道:“你们之间……似乎发生过很是有趣的事情。”他没有细探究竟,尊重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