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最后问你一次，做好准备了吗？”
“做好了，多谢阁下。”
结弦还是首次遇到有人向自己感谢被杀，实话说，他有一百种方法让半兵卫活下来，再把他剩余价值榨干，比如保卫妇孺，比如送给内府做实验素材祸水东引。
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那就我来为你介错吧。”比起单纯砍头，结弦决定给他武士的最后尊严。
“拜托了。”
仅有一面之缘的两人颇有些心有灵犀，待半兵卫跪坐，冒着黑烟的‘开门’出鞘，结弦居高临下望着对方后颈，待听到胁差捅进身体发出的闷哼，深吸口气，他手起刀落。
唰——
来回两道快到极致的刀光闪过，人头与蜈蚣头同时飞上空中，在地面上滚动数下，被竹叶覆盖。
“谢.....谢......”
头颅已掉，几声朦胧的道谢却在空中消散，结弦一怔，无悲无喜，只顾将长刀归鞘，转身大步离去。
事情已了，他仅对那些正在看热闹的寄鹰众一吼——
“将此人，厚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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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那才是你的归宿！
结弦去而复返，又了却一桩宿命让他步履轻快，哪有半点拔刀砍人的煞气。
永真见他这幅模样就已经知道结果，轻声问道：“半兵卫阁下已经成神了吧。”
“是的，他成神了。”结弦牵起少女的手，动作轻柔而自然。
“你把他杀掉了？”旁边传来变若子的声音，她也没想到结弦这区区几分钟就斩断一条不死孽缘。
“半兵卫去意已决，你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结弦反问道。
这.....
少女确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呆愣数秒，双手合十，只能祝他前往极乐世界了。
半兵卫的离去仅仅是个小插曲，人终究会死，最后只会活在别人的记忆中，而落魄的武士很惨，只能在别人记忆中存在一瞬。
插曲落下，四人来到破庙之前，那外墙依旧斑驳、贴满了各种白色的纸条。这些纸条在结弦眼中只是鬼画符，但变若之子却露出震惊的神色。
“镇魂符？”她明显是识货的人，侧头对结弦问道：“这是何人所布？”
“家师道玄，他也是从仙峰寺出来的僧人。”永真接过话头。
道玄......原来是他。
变若之子恍然，轻轻点头：“我看过道玄大人的笔记，否则龙胤的力量是很难发挥的。”
“嗯？原来你也学了家师的笔记？”永真微微张开嘴，有些惊讶。
“是的，因为龙胤之力本身除了不死外并没有什么奇特能力，就如御子阁下那般，所以我擅自学习了道玄大人的笔记再辅以历代仙峰上人的知识，若有失礼之处，我向您赔罪。”
“哪里，我将精力投于医药之道上，家师若能知道有人传承了知识，并用其做善事，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两个少女亲近了几分，因为两人居然是师姐、师妹的关系，只不过各自专研的方向不同。
结弦在旁边张着嘴，却插不进话，最后只好重重一叹。
毕竟万物起源在道玄！
就在他暗自吐槽的时候，又听到变若之子的声音。
“结弦大人，请你们进去吧。”
“你不去吗？”
“不用了，如果您要镇压怨气的话，我在门口就能做到，过多的与修罗接触反倒不美。”
被人戳破心事，哪怕结弦也老脸一红，原来这少女啥都知道，只是懒得去说而已。
“那好吧，我们进去见见佛雕师。”
脸皮厚的结弦转瞬恢复常态，借着黄昏的余晖，时隔数月他又见到了佛雕师，什么都没有改变，只不过殿内的佛雕更多了，毛发极长的猿忍背对着门，压低声音道：
“你们不必进来了，站在门口就好。”
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只不过结弦总觉得不对劲，旋即明白现在死的人比原著里多多了，就算他做了相关布置依旧会让佛雕师受到影响。
此为天理，并非人力所能改变。
结弦果真停在了门口，他知道自己身上有着重重煞气，如果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就好玩了。然而永真依旧走了过去，伫立于佛雕师背后。
“猩猩，我已经拜托变若之子来帮你镇压怨气。”
“变若之子？哼，就算道玄再生也没有办法了，内府军已至，接下来的厮杀比当年盗国之战还要强烈吧......”佛雕师长长叹了口气，已然知道天命如何，所谓的变若之子能拖延时间就算不错啦。
至少拖到内府军兵退吧。
门口的结弦皱起双眉，这个盗国时的元老就像是被选中之人，苇名的怨恨、业果都会沾染到他的身上，曾经差点变成修罗还好被一心斩断左臂拉回人道。
本来他有只狼这位‘修罗后补’分摊火力，可惜如今的只狼在结弦带动下颇为佛系，没杀多少人的情况下难以堕落，所以佛雕师本身的修罗化反倒加速了。
‘还好我没和这鬼地方扯上关系。’结弦长舒一口气，按他砍人的数量，足够修罗化好几回了。
“您还不能变为怨恨之鬼。”结弦忽然开口，让佛雕师双手一顿，他扭过头来，那双眼睛似乎泛着血光，已然不是人类的双眼。
结弦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刀柄之上，片刻，又将手垂下，毫不示弱的看回去：“您必须忍耐住，我也会想尽办法替你忍耐！”
内府军还没到，怨恨之鬼就中心开花的后果是苇名无法承受的。
双方目光在空中碰撞着，让旁边的永真都攥起拳头，生怕结弦忍不住拔刀将猩猩给砍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佛雕师扭过了头，答道：“这不是由我来决定......”
“不，您的意志更加重要。”结弦郑重的点头，弯腰行礼道：“我们在外面搏命，您在此处忍耐，都是为了拯救苇名！”
另一个世界线的佛雕师能够忍到内府大军到齐，然后将其本阵爆破，一定是他主动为之，这次有变若子帮忙，只要佛雕师不放弃治疗应当可以拖得更久。
寺内无声，烛光明灭，佛雕师低头雕刻着佛像，恍若没有听到。
“苇名国的存亡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我会尽量去做。”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迟疑片刻又道：“不过我有一项条件，如果怨恨之鬼再现世间，我希望由你或永真来将之终结！”
“好，我会让你毫无痛苦的成神。”结弦答道，他的承诺必定兑现，无须什么保证。
仅仅是第二次见面的佛雕师像是感受到了这份认真，缓缓地点头：“那你走吧，今后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
结弦直起腰，深深地望了眼这位熟悉而陌生的佛雕师，将手揣入衣袖，缓缓地拉出一把绿柄的野太刀，他将刀放于地上，转身离去。
“您朋友的刀，永别了，佛雕师。”
佛雕师瞬间转过头来，那速度比刚才快上十倍，他先是看了眼地上长刀，眼中流露出震惊与怀念之色，再看向门口，剑客已然远去。
他怎么知道？
话在嘴边有太多事情想问，奈何剑客已走，走的极为洒脱，不求成就，不求奖励，仅仅是了却一段宿命。
“是么，你已经把那头畜生给杀了.......”
面目可憎的佛雕师笑了，笑的满足，又对结弦这种洒脱的做法极为顺眼，本来早就准备给杀死狮子猿之人奖励的，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他抬头看到旁边想走又想留的少女，随口道：“你想去就去吧。”
“但是.....”永真知道此去就再无见面的机会，佛雕师在她生命中也很重要，没有那饭团，自己早就死了。
佛雕师垂下了头，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去吧，那才是你的归宿！”
PS：好了，下一章进入决战，今天本来能三更的，但我从8点过就昏昏欲睡，没办法继续写下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负距离
结弦在门口等待。
他知道永真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但与熟悉的人诀别总归沉重，哪怕让佛雕师交代后事也好。
于是等他出来就直奔变若之子，估摸着偷学到任何一丁点‘神秘学’知识也好，但围着寺庙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人影，就在结弦以为镇压怨念要用到生死幻廊的时候，他在旁边竹林找到了少女。
轻轻竹叶落下，古铜色皮肤的僧人静静伫立，而静谧出尘的变若之子跪坐于竹下，垂下头颅，露出修长而雪白的脖子，睡得正香......
本来准备见识法术的结弦哭笑不得，步履轻快的走了过去，曾经就打搅过别人清梦，此刻也不好重蹈覆辙，于是压低声音对和尚问道：
“已经做完了？”
“殿下已经完成了封印，只不过......”
“只不过？”
大师眯起双眼，犹如不沾红尘般答道：“杯水车薪，业果堆叠并非人力能够阻止，如果不想让怨恨之鬼再现人间.......”
“我就该放下屠刀，伸出脑袋送给内府军去杀？或是绞尽脑汁，像丧家犬那般逃命。”结弦大笑，又忽然沉下脸来：“那是不可能的，我绝不会放弃，哪怕神明挡在前方我也杀给你看！”
掷地有声，结弦从幕末的腥风血雨就明白了一件事情：只要不放弃，哪怕前面有天大的困难，手持钢刀也能杀出个黎明！
听到贪嗔妄语，大师面色不变，淡淡答道：“人力总有穷竭之时，而且也伤不了神佛。”
“不，可以做到。”结弦满脸认真，也没有理由。
和尚扭头看来，略微词穷，只顾轻轻摇头再不理这狂妄之人，当修行到了一定境界，早就没有争强好胜之心，非得让别人认同自己的观点不可。
万法自然，随他去吧。
没能争论起来，结弦还微微有些失望，不过感受到旁边传来的目光，原来变若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三千青丝垂下，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
少女明显是听到了谈话，不过她也算‘得道’，根本就不会为这些问题而争执，毕竟僧侣所处的环境与武士的环境不同，哪能一语概括。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对于在前线搏杀的战士来说就是句屁话。
“你们这么快就和他打过招呼了？”
“正确说来应该是道别。”结弦纠正一句，又看向破庙，“你已经施完法？”
“施法？哦，镇压怨灵的工作已经做完了，你看柱子上那些就是。”
结弦果真见到柱子上贴满了新的符咒，不过作为一名纯正剑客，这些玩意对于他来说只是鬼画符而已，挠了挠脸，很想问这靠谱吗？
“这是和道玄大人相同的做法，能消减怨念，不过‘他’体质特殊，再强的符咒也无法完全镇压。”变若子犹如看穿了结弦所想，解释道：“如果凭着他本人意志力，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
“具体多久？”
变若子停顿片刻，好好盘算后才答道：“如果战事不扩大，月余应该没问题。”
“那我就算半个月吧，足够了！”结弦笑了，战事不扩大那是不可能的，他现在满心都在盘算。
怎么又快又狠的宰内府兵呢！
这乐观的话咋听咋别扭，可还没等变若子多问，永真就走了出来。
结弦连忙迎去，他本就没有脚踏两条船的想法，于是就把变若子晾在旁边。
“已经道别了吗？”
"嗯。”永真轻轻点头，然而双眼没有焦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我们就回城吧。”结弦也没多想，诀别本来就该这幅模样。
顺着来路，四人重回苇名城，这时候天色已然黯淡，大约是夜里七八点钟，古代的这个时间已经算很晚了，天守阁内火把闪烁，守军也开始换班。
“我先回去休息了。”变若子行了一礼，着实有些疲倦，不过永真却叫住了她，两人本是‘室友’。
“辛苦了，你不必等我，先睡吧。”
“好的，永真小姐。”
结弦见变若子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微微摇头：“不枉费我花的时间，今天全靠她了。”
“变若之子本来就是特殊的存在，家师的东西一学就会。”永真见背影消失，又转过头来，“不过我很高兴。”
“高兴什么？”结弦并肩走下楼梯，对于他来说时间太早，不如去城里逛几圈，当然这座大兵营也没啥风花雪月可看就是了。
“高高在上的神子，也能体会到作为人的温暖，结弦，这都是你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