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朵琉雅
新一轮的攻击开始了,我的身体无论如何都动不了了。不仅如此,连最起码的声音都都没办法说出,连呼吸都被这份杀意与憎恨夺走了。
开膛手杰克,在我感官之中已经成了彻彻底底的魔物。而我,就是这魔物的猎物,无法逃离,无法逃避,无法躲藏。
“奏者,抓紧我!”
我还是不能有任何行动。但Saber的这一声更像是预警,是她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腕。从者的力气都很大,
情况又有些危机,她握得我有些手疼——本该是这样的感觉,可现在的我连疼痛感都变得无比迟钝。
眼睛依然还睁开着,故而眼睛能看到的东西依然传
递到了我的大脑之中。
依稀中,我看到了在无边的黑暗中,有飞扬的红蔷薇花瓣。这些花瓣被携带者浓郁花香的风鼓动,偏偏起舞。伴随着花瓣的伴舞,光明重新绽放在我的双眼之中,在短暂的刺目之后,让我看清楚了这里是哪里。
地面上是红色的地毯,墙壁上是红色的幕布,下面是棕红色的椅子,上中下三层的结构足以容纳上千人。所有的光明聚集在这宽广的舞台上,聚集在Saber的身上,让她看起来是那么的美丽,犹如童话中蔷薇的仙子
。
没错,正是之前在梦境中,我和Saber一直在的那栋建筑。看起来是剧场,功能上是Saber的行宫,实际上却是她引以为傲的宝具,是她对艺术与美丽之物的追求的显现。
在这光明之中,黑雾消失了。舞台的另一边,Assassin和她的御主终于展露出了她们的身姿。沉重的杀意从我的身上消失,也终于让我能看清楚Assassin真实的样子。
粗看下来,和声音一样,Assassin是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女孩。她的身高比我还要矮半头,大概只有一米二上下。那幼小的身形隐藏在破布一般的斗篷之下。双手那两把黑色的手术刀,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寒光
。
明明是如此的年幼,可她的右眼处却有一道很惨烈的伤痕,让那张原本非常可爱的脸庞更值得让人怜惜。透过斗篷,依稀能看到她那过于纤细、甚至连骨骼的形状都暴露出来的小小手腕。不只是手腕,她的双腿也瘦弱得连肌肉都近乎不存在。
那双翠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比萌奈还要大上一些。明明像是绿钻石一样晶莹剔透,纯净得看不到一丁点杂质,但我却本能地把她当做非常可怕的敌人,想要夺走我的性命。
暴露在阳光下,让Assassin不自觉地往后挪动了两步,小小的脸庞上有些害伯、有些犹豫、有些茫然、甚至还有一些痛苦。就好像光明对她来说是最最可怕、最最暴力的东西。
如果不是从者的话,她一定躲到她御主的身后,像躲在暗处的小猫一样观察着别人吧?甚至于直接逃走都说不定吧?
Saber重重地松了口气,虽然因为战斗还有些紧张,但她还是把右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扬起左手,像对待宾客一样,为Assassin和她的御主介绍着她这座华丽的剧院。
“这里是余的宝具,余的剧院,其名为“邀至心荡神驰的黄金剧场”(AestusDomusAurea)。在这剧院之中,余就是主角,余就是英雄。既然是故事中的大英雄,无论多么大的困难都不成问题,更不存在做不成的事情!所以,迎接你们的必然是失败!”
“啧,可笑的希腊戏剧,简直是令人笑掉大牙!”
流传下来的希腊戏剧中,比较著名的就是英雄们的史诗。
但是,真正希腊戏剧的剧本水平却参差不齐,大规模使用了机械降神等手段以自洽结局,其结果明明是非常严肃的英雄史诗,其结局往往让人摸不着头脑,有种虎头蛇尾的滑稽感。好端端的严肃史诗,硬生生地成了爆笑的喜剧。
罗马的神灵和希腊神灵是一致的,嘲笑希腊戏剧就等于嘲笑罗马戏剧,更是嘲笑将自己视为主角的Saber本身。所以,脾气一直都很好的Saber少见地严肃起来
她开始微微皱起眉头,湛蓝的眼睛也凝上冷霜。
“并非是希腊戏剧,而是罗马戏剧!”
“这其中有什么不同吗?”穿着病服的女性问。
“罗马的戏剧是国家史诗,是讴歌英雄、将军、士兵等各种各样勇者的故事,绝非只是半神史诗那么简单
“哼,到头来,比起杰克的宝具还差远了!”
听了女性的这句话,我不可避免地微微皱起眉头。
我明白Saber的意思,她之所以解放“邀至心荡神驰的黄金剧场”,就是为了形成类似于魔术阵地、固有结界一样的领域,让Assassin的黑雾宝具无效化,或者至少能找到Assassin的踪迹。
但是她到这个时候才解放这个宝具,恐怕连她自己也知道,Assassin的黑雾几乎是无敌的,即使在这大剧院中也不会被减弱分毫。
可是,她还是不服输地提着剑,以剑尖指着像猫一样压低身体、随时准备冲锋的幼女从者。
“暗杀者,你的真实样貌已经被余看到了!你的真名、你对圣杯的渴望,也都被余清楚地知道了!现在,胜利已经尽在余的掌控之中!”
“但是……就算知道了,那又怎么样?”
女性歪了歪头,苍白的脸庞上笑容依然是那么的自信、那么的诡异。
随着她的话语,黑雾像是爆炸的火焰一般,伴随着一股强风,快速扩散,夺走我的视野,夺走我的嗅觉,
仅仅只有声音存在于这其中。
“这个黑雾……丨原来是和暗杀者是一体的吗!”
Saber的话只有一丝丝的意外,更多的是对赌错的
可惜。
不过还好,Saber一直握着我的手,让我们不会真正地分离。
这样的话,至少我处于Saber的直感作用范围之内,我的安全在表面上是有了保证,任何偷袭与暗杀的攻击都可以被Saber高超的剑技给挡回去,偶尔还能利用“原初之火”的火焰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反击。
但是,我们依然处于绝对的劣势和完全的守势中,无比被动。
“你现在才知道吗……不过,知道得太晚了!杰克,快使用那个宝具,结束这场战斗吧!”
“此处测伏……”
幼女从者的声音在黑雾之中回荡。
早在声音到达之前,死亡的预兆已经像一阵台风,
轰击着我的精神。在这黑雾之中,我听不到声音,大脑完全空白,思考的能力完全停滞了下来,只有“自己会死”的想法蔓延在心头,迟迟无法消散。
但是,这份死亡的预感却没有激起一丝一毫的恐慌。并不是因为我怕死,而是在这大脑完全空白的间隙,
在Assassin对我攻击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她的渴望——渴望获得生命,渴望能够降生,渴望获得美好的童年,渴望获得完整的一生。
我终于明白这黑雾是什么了。看起来,这是维多利亚时代里伦敦的黑雾,但实际上不是的。这里是杰克所在的母胎,对她而言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安全、那么的舒适。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杰克会那么害伯光明了。因为还在母亲身体之中的她,是被妓院里的老鸨们强行扯出来的。在离开母亲的那个瞬间,她遭遇了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暴力,然后因为窒息与皮肤的刺痛而在无比可怕的痛苦中死去。
“我们是火炎、雨水、力量……”
恍惚间,我看到了许多个杰克。有一百、有一干、有一万……甚至更多、更多,似乎看不到尽头,似乎不知道数量的极限在明哩。
他们或男或女,有许多不同的样子,穿着各式各样的简单衣服。他们都和Assassin—样,身上有各种各样可怕的伤口,都诠释着“皮包骨头”是多么残酷的一个
词。
杰克们静静地、期盼地、却又悲伤地注视着我。这是孩子看母亲的眼神,这是被遗弃的孩子看拋弃他们的母亲的眼神……却没有任何憎恨,没有任何哀伤,只有最简单的、最纯粹的依赖与希望。
每个生命最简单、最基础的东西,却成了杰克们最渴望的东西。这是何等的悲伤,何等的可怜,何等的无助,何等的绝望……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有了“如果我长大了能生下他们就好了”的想法。
然而,在这想法出现的一瞬间,我的本能立刻将其掐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