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朵琉雅
“没有剥夺,因为……”
因为秋奈的自由,已经完全地交给了我——这样的话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出口。
而且,我已经握住了她的右手,伤害与束缚已经产生,此时此刻的我来到悬崖边上,已经没有任何后路可走了。
“只有留下来,宁才能得到和生前不一样的生活。只有留下来,宁才知道什么是幸福的东西,才知道有人真心实意地对待你是一种怎样美妙的感觉。”
“我不需要你的照顾,我孤独地出生,孤独地死去,不需要任何一个人照顾我就能活……下去……”
在这瞬间,无可抑制的感情终于冲破了理智的束缚,让我把陈宁拉如我的怀中。她的力气太小了,比秋奈还要小得多,完全是个从小就发育不良并且无法逆转的可怜孩子。
“你……”
还没等她说出话语,被感情支配的我就立刻将其打断,苦苦央求着她。
“不要离开我,好吗?真的,不要再离开我了……”
“……两仪式女士!请你自重!”
她的声音像北海道的风,和她的身体一样的冰冷。只是听着,我的心中就传来一股冰冷的刺痛感。
所谓的自重根本不存在,我压根就不需要自重。她就是我的秋奈,我把自己的感情宣泄在她身上可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不是什么两仪式女士,我就是你的两仪式。请正视我,请看着我,请不要离开我,好吗?”
“我是陈宁,不是佐久间秋奈。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人,请不要把我们混为一谈……从一开始,我就说过这件事情吧?”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陈宁的声音还是那么的镇静。
是早就习惯了被胁迫、被伤害、被暴力相向吗?
我不知道。
我只能紧紧地抱着她,不让她像秋奈一样,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我觉得你们是一个人,因为秋奈之前说了,无论是我的哪个人格,都是两仪式。所以,今天我也要把你和她看做同一人……不,不是看做,你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我觉得不是就不是!现在,请你放开我!”
风暴打在我的脸上,割裂着我的心。
可面对风暴时我才觉得,我其实也是风暴,比程宁强得多的风暴。
“我不放!就算被宁厌恶,我也不会放手!”
因为一旦我放开了她,就算将来知道她的位置,就算把她强行带回到这里,其结果也只是在我的怀中掉落成秋天的枫叶而已。
我的声音依然在房屋中回荡,但是怀中的人儿却失去了声响,连呼吸我都感受不到了。
“……宁?”
我轻轻地呼唤着她,等待了良久,她才有了反应,证明她真的不是一具动都不能动的死尸。
“即使被我讨厌……也不会放手吗……”
“是的,就算被宁讨厌,我也不会放手。”
“但是,你真的知道被我讨厌会是什么结果吗?”
“是……是什么结果?”
她背靠着我,但我依然能看到她的脸庞,看到此时此刻那没有一丝恶意,却尽是讽刺、尽是嘲弄的笑容。
“普通人有我的遭遇,在青春期的时候就会因为实在承受不了而自杀死掉了。那你知道为什么我到二十岁的时候,才因为心脏骤停而猝死吗?”
“我……不知道……”
“不知道吧?你果然还是不知道吧?”
明明没有任何悲伤,却比哭泣还要痛苦。明明平淡如水,却寒冷得让我不寒而栗。
她笑着,宛如秋叶般笑着,说着宛如秋风的话语:“既然不知道……那就随你喜欢吧。把我当成奴隶,或者是别的东西,都是可以的哦?我是不会反抗的……毕竟,我从来都没有反抗过嘛……”
“不会的!我一定不会的!”我急迫地大喊着。
“如果不会,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她微微转头,没有一丁点感情地注视着我,让我忍不住逃跑。
可这个时候,我又怎么能逃跑呢?
我紧紧地咬住嘴唇,紧紧地抱住她,像是在大海中抱着一根破碎的木板,像是在不停下坠的海中伸手想要触碰阳光与天空。
然后,以颤抖无比的声音说——
“我……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的!”
“那就……不放吧。毕竟,我在你的心中,也只是这样的地位而已。果然,即使是你,也和那些家伙没有任何区别……真的,一点区别都没有。”
梅林告诉过我,如果实施这样的方案,就必须有被陈宁将我划到与人贩子同一类人之中去。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在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我却终于知道,这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如坠冰窖?心如刀绞?悲痛欲绝?
不是的,都不是的。
就好像所有的感官在此时此刻全都麻木了,就好像全部的神经在这一刻全都罢工了,就好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泡沫残留的虚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是纯粹的“无”而已。
无力的双臂终于垂下,无论我怎么不情愿,我终究还是松开了陈宁。
“为什么要松开?”
她依然笑着,依然那么的冰冷。
就像是一个失控的人偶,从来都没有过“心”。
“……被宁讨厌没有关系,但不想看到宁伤心。”
“伤心?你觉得我会伤心吗?”
“……不会。”
“既然你知道我不会伤心,那为什么还要把我松开?把我当成秋奈,将所有的感情与欲望都宣泄在我身上,忽略我的感受,把我当成一个廉价的娃娃,把我当成从回收站里买到的废旧人偶,难道不是你心中渴望的吗?”
这一刻,回眸中的陈宁像一朵染上太多鲜血的白蔷薇,淡到透明的嘴唇却比用最好的唇膏更加诱人。中性无比的面容却比魅魔、甚至比祈荒更像是诱惑的化身。而那双咖啡色的双眸更是闪烁着迷幻的光芒,如同深夜里歌舞伎町的霓虹光。
我想要扑倒她,把她的白衫与牛仔裤撕成碎片,把心中的一切都宣泄在她的身上——几乎每一根神经都在呼喊着这么做。
但是,秋奈的脸庞却突然与她重叠——那是第一次来到两仪邸时候的秋奈,那么的悲伤,那么的孤独,宛若一个彷徨的幽灵,破碎得让我的所有脑细胞都维持着绝对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