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朵琉雅
“宁……”
到这个时候,我也只能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明明就在我的面前,我却没办法触碰到她。就好像如果我真的触碰了她,她就会像空中的气泡一样,瞬间破裂成泡沫,然后在春天的微风中永远地消散,连记忆都不曾留下。甚至于连她的名字,仿佛都要永远消逝。
“我们继续逛街吧……虽然只逛街却不买东西,本质上也是无意义的行为就是了……”
说着,她就自顾自地向前走。
那样的背影,比僵尸更加声影,比幽灵更加虚无。
可是,在这刹那间,我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无论她是不是秋奈,无论她认为自己是不是秋奈,我我也要颤抖着深处双手,把她紧紧地抱在怀中,让她知道温暖,让她知道自己绝非孤独一人。
就像那首歌里所歌唱的那样——
尽管我们在哭喊中渐渐消逝,但我们依然活着,依然存在于此。
237.“这样的两仪式,不是我认识的两仪式”
◆两仪式◆
既然知道逛街是无意义的事情,那么逛街这样的行为就应该停下来,去寻找别的有趣的东西。我原本以为陈宁会直奔主题咖啡厅、漫画商店之类的场所,可结果却是她在公交站台停了下来,准备前往地铁站,彻底离开这里。
逛街的是陈宁,我是陪伴着她的人。故而我只能沉默地呆在身边,忍耐着沉闷的气氛。
可能是运气不好的缘故,等待了近十分钟后,公交车依然没有到来。实在是忍受不了这压抑到空气都凝固了的气氛,在明明知道自己不该询问的情况下,我还是基于内心的冲动,询问着身边的陈宁。
“宁,真的不买东西吗?哪怕是买一些纪念品也好啊?”
“没有这个必要,就这么回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反正也只是十天而已,没什么可纪念的。”
这十天明明是呆在我身边的时间,可是听她的语气,我总觉得陈宁是在说,她只能停留在这个世界十天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说,而我也不敢去问。一旦问了,势必会触及到陈宁内心中最柔软的那部分,然后产生我想都不敢想的可怕结果。
我能做的,只是一味的反驳。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
陈宁扭头盯着我,咖啡色的眼睛似乎没有焦点,像是死人一样,空洞得让我发慌。
在这注视下,我一句话都不能说。总觉得自己每说一句话都是天大的过错,而这其中的每一句话都会扭曲我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所以,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看着我的沉默,陈宁笑了。那笑容绽放在中性的脸庞上是那么的帅气,却又那么的悲伤,宛若凋谢中的白蔷薇。
“反正我迟早是会消失的,怎么样都无所谓。就算买了纪念品,又纪念给谁呢?说到底,我没有活着的资格,也没有触碰未来的资格。我只是一个永远在过去中永续劫罚的亡灵罢了。”
又是这种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的语气,又是这种不承认自己存在的说辞。
可我的心中已经如此的不甘心了,却一点反驳的说辞都没有。因为任何反驳的话语,都是对陈宁的不尊重,都只会让我和她越来越远。
无奈之下,我只能选择岔开话题。
“如果我想买一些东西呢?宁会陪着我吗?”
“这是我和你的约定,我当然会陪着你……你想买什么?”
“能留下记忆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
“到了地方,宁自然就清楚了……总之,先去那里吧?”
冷哼一声,陈宁离开公交站台,和我一起来到一家之前路过时看到的索尼专卖店。
陈宁一路沉默,直到目标地点,才露出不过如此的笑容。。
“原来,只是相机吗?”她平淡至极地说。
“嗯,就是相机。以前和秋奈一直没有买下相机,许多往事都没办法保留下来。我和她的婚礼连相片都没有保留,更不用说视频了。每当想到那次婚礼,我的心中都充满了遗憾。”
“但就算有了摄像机,又会怎么样?”
陈宁微笑着,双眸中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光彩。她这副样子一直给我很大的压力,而现在这份压力已经到了几乎让我承受不住的地步。
——但终究还是能承受得住,所以我直接说出我的想法。
“至少画面和声音可以保留下来,也就是将人的记忆留存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的话,宁在这个世界就有了存在的证明,即使是秋奈苏醒之后,她也会感觉到宁在这个世界的痕迹。最终,宁的生命也不再是没有意义的,而是会有欢笑,会有悲伤,会有喜欢你的人。”
“如果我拒绝呢?”
“宁不会忘记我是谁了吧?摄像机只是一个载体,只要我想,无论宁在哪里,这个摄像机度会如实记录下宁的声音与影像。至于SD卡我会买好几张,还会把这些都保存在硬盘中,硬盘又会备份到光盘、其他硬盘这样的载体中。无论到了何时,宁的痕迹都不会消失,记忆也完全保存下来。”
“也就是说,不需要你拿着摄像机,就可以拍摄到我的一切,对吧?”
“对的。因为拿着相机太刻意了,宁肯定不会喜欢。”
“两仪式女士,你知不知道,你在做非常非常过分的事情?”
听到陈宁用机器平淡的语气说着警告的忽悠,我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我……很有可能在做陈宁非常非常讨厌的事情。
看着我呆立在原地,陈宁的嘴角勾勒出一丝讽刺的弧度。这是我最害怕的表情,比她发怒、比她释放出杀意都更加让我害怕——之前陈宁就用这样的笑容,否定了她自己的存在。
“你完全不在乎我的想法和感受,只是因为自己喜欢就这么做了。你想过没有,只要我想离开,我随时都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你这样的做法,只是让我从这个世界里早点滚蛋罢了。”
“我……我没有……”
我想要辩解,可是言语如此的苍白无力,连一丁点的说服力都没有。
不由得,陈宁笑容的弧度越来越大,甚至比所有恐怖电影中的恶灵还要可怕百倍、千倍,让我忍不住想要逃避这样的现实。
“想必那个秋奈在死前肯定非常头疼吧?八年过去了,你从来都没有尊重过你所爱着的人,只是把自以为是的爱强行施加给被人身上。我都有些怀疑,在两仪式女士你看来,那个秋奈究竟是你深爱着的人,还是你饲养着的宠物?亦或是像几千年前一样,没有一丁点人权的奴隶?或者连奴隶都不是,只是抱枕一样的物品?所以,当她死掉之后,你其实并不伤心——现在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她刚刚死去不过几天的,你就去寻找新的替代品了……两仪式,你可真是个过分到了极点的家伙啊,完全不是我所知道的那个两仪式。这样的两仪式,我非常讨厌。”
我的脑海里一片惶恐,混乱得无法保持理智与意识。
既然没有了理智与意识,感情就按照自己的逻辑,推演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