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朵琉雅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电视机上的弹痕……是秋奈做的吗?难道说,我在无意识中和秋奈战斗了?”
口头上这么说,可是我的心理一点都不慌张。
秋奈是绝不会死去的,我的直死魔眼对她完全无效。她身上的死线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我切断一条,也只是破坏掉她的一小块肌肉罢了。随着她的呼吸,那些密密麻麻的死线也有可能随时消失。
所以,如果我真的和她厮杀了起来,她也一定能全身而退。
橙子笑得很无奈、很平静,宛如天上的云。
“你已经感觉到了吧?你的身体里不止有一个人格,还有属于身体的人格。”
“究竟是怎么回事?”
确实,之前我有种鬼上身的感觉。然后,我就很快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沉睡。这的确是人格交换的现象。
紧接着,橙子微笑着把事情给我解释了一遍。她提到了根源,提到了肉体原本的人格,提到了我心中的伽蓝洞,提到了那个人格曾经对橙子说过的话。
然后,我彻底明白了。
我的存在本身就不想让秋奈活下去,想让她解脱,想让她不必承受痛苦,想让她归于安宁的虚无。但是“两仪式”做不到,在看到秋奈的第一眼就知道做不到,所以这股怜悯就变成了杀意,让我和秋奈形成了这种独特的关系。
“橙子……以后安排工作,尽量让我和秋奈不再见面吧。”
“为什么?你们今天白天不就相处得很好吗?”
“只是我单方面保持克制罢了。如果克制不住,就会像刚刚发生的那样。所以……为了她好,为了我好,就让我们不再见面吧。说到底,我们除了相互厮杀,本来就没有别的道路可走……无论我们之间究竟怎么想的。”
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只要我们见面,心中的那股冲动就难以让我保持平静。
就算我勉强保持住平静,其结果也是我们双方受到更深的伤害罢了。
我们之间的任何一方都无法完全杀死对方。那么,保持距离就是最好的选择了。互相不见面,就不会互相伤害,就不会践踏彼此的那种微妙的感觉,然后让时间逐渐淡忘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我是两仪式,她是佐久间秋奈,仅此就足够了。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至于她的小拇指……总有一天会习惯的吧?就像现在她习惯各种事情一样。
……我实在是没办法抵消心中的杀意。
◆苍崎橙子◆
在那之后的次日,秋奈来到伽蓝之堂,给了我一笔数额不多的钱。这笔钱是应允她的承诺,用来购置新的电视机。
也许是知道了式在刻意在躲避她,也许是想要过上新的生活,接下来的四天里,秋奈都没有来到伽蓝之堂,而是过着平静的校园生活。
现在,3月11号,周六,一个意外的访客来到了我的工房。
“你说,你想学习魔术?你知道魔术师究竟是什么吗?”
坐在我的对面,佐久间真冬的脸上写满着紧张,湛蓝的眸子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大概是看着自己的姐姐成为异常者,想要分担一些压力吧?是想要更深地了解自己的姐姐,所以想要知晓更多的知识吧?亦或是想在将来的生活中,能给自己的姐姐帮上忙吧?
然而,无论原因是什么,我都觉得,真冬不是那种可以成为魔术师的人。
冷酷、利己主义、对魔道的狂热、家族的传承、争胜心,这些东西真冬一概没有。让她成为魔术师,反而会害了她——所以,在听到她的问题之后,我就已经做好决定了。
只不过真冬没有想那么多,正如她这个人一样,干净而又纯粹。
“姐姐已经都告诉我了。魔术师就是研究神秘的人,最终的目的是抵达根源。”
我不由得笑了。果然如我预料的那样,真冬成不了魔术师。
“我问的不是作为魔术师的目的。一般人想要成为什么,一定有什么理由吧?比如当商人是为了有钱,当偶像是为了站在聚光灯下被万人注目,当作者是为了讲出心中的故事。所以,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想要成为魔术师。”
“我想能为姐姐帮些忙,姐姐这个状态,真的不可以。我觉得我应该为姐姐分担些什么……当然,如果我的资质不行的话,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和资质没什么太大关系的,小姑娘。
我在心中默念了一句,只好随便敷衍着她。
“和我去地下室测试一下吧?如果合格,我自然会教你一些魔术,充当你的领门人。”
“好的。非常感谢,橙子小姐。”
就这样,我带着欢欣鼓舞、充满无限期待的真冬前往地下室。
检测的结果出来了,如果作为魔术师,真冬的资质算是不错。她的属性是风,魔术回路数量三十一,回路质量良好,编程正常。在一般的魔术师家族里,基本上可以确定是继承人级别的资质了。
但是,考虑到秋奈的态度,以及之前的决定,我自然不能告诉她这个结果。
就这样,真冬悻悻离去,我心安理得地继续做着我的研究——教育弟子什么的,实在是太麻烦了,只要想到这件事就觉得无比麻烦。
◆佐久间真冬◆
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我感觉非常失落。
虽然姐姐那么异常,连死亡都无法影响到姐姐。可是橙子小姐却说,我是确定无疑的普通人。我的身上没有魔术回路,身上没有一丁点魔力,哪怕移植别人的魔术回路,也成不了魔术师,自然也就没办法帮上姐姐。
难道,我将来必须与姐姐分离,她生活在血与死的道路上,我生活在阳光与安全的都市里,直到关系变得淡漠,直到有一天我彻底失去姐姐?
一想到这个,我的全身都不由得颤抖了起来,感觉穿着单衣来到了南极的极夜。
那种看着姐姐从房顶上跳下却无能力的感觉,那种知道姐姐被式小姐砍断了双脚却只能装作不知道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太痛苦了。痛苦到我想代替姐姐从楼顶跳下,痛苦到我想让我的双脚代替姐姐被砍断,痛苦到……我感觉自己再过不久就要疯到了。
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无论如何都不想要。无论付出代价,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不想让姐姐再继续那样的生活了。
我想要能帮助姐姐,想要能站在姐姐的身边,不像现在这样,只能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如果姐姐看到我痛苦或者悲伤的表情,一定会比我更痛苦、各那个悲伤……可是,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我觉得,无论是谁都好,哪怕是恶魔,是邪神,只要能给我足以站在姐姐身边的力量,我都一定会答应。哪怕失去灵魂,至少我还能站在姐姐的身边,至少我能拥抱着姐姐阻止她走向崩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越走越远,如同两条曾经相交的直线。
仿佛回应了我的祈祷,在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一个约五十岁、体格健壮、气质阴沉的男人。
他看起来像是个严肃的僧侣,又像是堕落的神灵。但比起这两种,他更像是个静止不动的死物,没有一点人类的气息。
“佐久间真冬,你可曾渴望力量,可曾渴望永远处在你的姐姐身边?”
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否定的坚决,让我的意志仿佛不受控制,发出了声音。
“当然,我渴望力量,渴望永远和姐姐在一起。”
男人的风衣在风中摇曳,犹如恶魔的蝠翼。
那双无神的、仿佛深渊般的眼睛注视着我,让我的大脑空白,只留下本能,只留下对姐姐的感情,只留下某种连我都知道的、绝对不正常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