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之境界 第222章

作者:奈朵琉雅

然而,这样的话,我完全没办法对秋奈说出口。

深深地吸了口气,望着漆黑一片的走廊,我开始对秋奈诉说别的事情。

“呐,秋奈,今天……不对,昨天晚上的时候,我说了谎。其实前天晚上的时候,我睡了。”

“睡了……啊。那式睡了多久?”

仰望着楼道的天花板,我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场梦如今依然清晰,清晰到我每次回忆时,浑身上下所有的鸡皮疙瘩都会竖起来。

“那天睡了一个小时。在那一个小时里,我做了一个梦,一个让我再也不敢入睡的梦。梦境中的地点是两仪邸。我到处奔跑着,寻找着你的身影。可是明明听到了你的声音,又搜遍了每个角落,找遍了每一个草丛,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你。

然后,我突然意识到这其实是一场梦,一场无比真实的噩梦。我相信现实中有你的存在,就从这噩梦醒了。可是,睁开眼睛,找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找遍这个小区的每一个角落,我还是和梦境里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你,甚至连你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我以为现实也是一场梦,想要苏醒过来,可是在……在用匕首确认过之后,我才知道,这不是虚假的噩梦,而是残酷的现实,一个没有你的现实。当意识清醒过来后,我才回忆起来,你去了冬木,还说你很快就会回来。然后,我度过了整整一个白天,直到你回到家中,直到把你推出房门,要你解决敌人,让我能够安心下来。”

这样的经历,比单纯的等待更加痛苦。

我曾经对秋奈说,我和她是同类,一样都是猫。如果她丢了,我会去把她找回来。

可是在有了这样的经历之后,我才知道,理想很美好,可现实却非常残酷。猫是天生的潜行大师,如果猫真的丢了,除非实现在猫的脖子上套好有卫星定位的项圈,否则要想找回来实在是太难太难了。如果秋奈丢了,我除了等待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式……”

秋奈发出无话可说的声音。

轻轻地舔了下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品味着已经由甜变咸的血液,我的心也正如这血液一般,在对未来的恐惧中变了质。

“秋奈,你知道这种感觉吗?一个习惯黑暗的人获得了一个手电筒,终于能在无边的黑暗中前进也不至于迷失了方向。可是突然在某一刻,这把手电筒没电了。光明重新回归了黑暗,可那个人却没办法回到过去,再也无法习惯黑暗,比谁都要害怕黑暗,惶惶不可终日。就算偶然间又获得了新的手电筒,也完全不敢用,只能期盼着白昼的到来。可是,白天……”

“别说了,式。”秋奈粗暴地打断了我的话语。“没事的,式。我很快就回去了,真的很快,大概……大概就……就……嗯,一个小时肯定能回去。在此期间,我们一直通着电话都是可以的。”

也许是受了另一个我的影响,也许担忧和恐惧彻底改造了我,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丝微妙的弧度。

“……秋奈,现在的你,真的是秋奈吗?现在的我,是深处现实,还是深处梦境?或者说,对我而言,现实与梦境本就没什么区别?因为……”

“我在的,式!我真的在的!”

“可现在的你,究竟在哪里……?如果我出去找你,是不是还像那场梦一样,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你?就算真的找到了你,可在下一次你面对那些魔神,真的还能找到吗?”

“式!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先等我回去!回去了,先好好地睡一觉,然后我们再做打算,好吗?”

仰着头,背靠着屋外的墙壁,我无意义地发着呆。

然后,所有的思念与期盼都汇聚成了最简单的一个字。

“好。”

“我这就回去。具体的经过我会对你说……”

可是,秋奈的声音在我的耳边逐渐变得朦胧起来。

强烈的困倦感让我处在梦境与现实的间隙。

我知道,这是另一个我想要浮上表面才会有的感觉。可是,只要秋奈还和我说这话,只要秋奈不想让她出现,我就只能这么不停地舔着嘴唇上的伤口,用清凉的刺痛让自己维持清醒,不至于让秋奈失望。

112.我们将来一起创建迦勒底吧?

◆佐久间秋奈◆

式,一定不要有事啊——心中这么默念着,我不管Ruler的长剑,赶紧拨打出租车的热线,叫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八云神社的大门前。

可是,八云神社实在是太偏远了,我等了足足有二十分钟,才终于有出租车来到了这里。

以家人生病了为名,再加上多付两倍车钱作为条件,我要求出租车司机加快行驶。出租车司机没有多说什么,直接猛踩油门,以交通允许的最快速度前进着。

因为已经到了凌晨,就算是东京都也鲜有车辆,没有出现堵车。只有等待红绿灯浪费了很多时间。

老实说,车辆以这么快的速度前进,让我的身体非常难受。我的身体素质不是很好,就算没有过去车祸的影响,如果私家车速度太快,还是有可能会晕车。

但是,这晕车的难受感,比起式现在所经历的痛苦根本算不了什么,比起我心中的急躁也算不了什么。我现在只想紧紧地抱住式,安慰着她,告诉她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让她平静下来,让她像往常一样喜悦。

于是,不到一个小时,我到了小区的大门口。

拼尽全部的力气,我急速地奔跑着,跃过小区的栏杆,无视打盹中的保安,火急火燎地前往住处的楼下。

急速的奔跑让我的肺部像火烧一样痛,可我依然继续前进,完全停不下来,也不敢停下来。我感觉只要我停下来,式就会因为胡思乱想而做出我完全无法预料的事情。

可是,在上楼梯的时候,因为我的心情太过急躁,近乎脱力的左脚突然一滑,我的身体滚过许多台阶,撞在了楼梯的底部。整个楼道里都回荡着我不停跌落的声音,以及剧痛的呻 吟声。

我挣扎地想要站起来,可是却失败了,右脚脚腕已经骨折,只要稍微用一下力就钻心一样疼。我试图用双手爬上楼梯,可是那股让我冷汗直流的剧痛却阻止着我继续前进。

可是,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前进。

依靠着我自己的不死性,我咬紧牙关,浑身发抖着,强忍着这足以让我休克的疼痛,一阶又一阶地朝着三楼前进。

只是一层楼,我身上就像被雨水淋过一样完全湿透了。但是,我终于来到门前。此时的右脚脚腕稍微恢复了一些,虽然还痛得让我忍不住浑身颤抖,可至少能站起来了,能在式的面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式坐在门口,背靠着墙壁,仰望着楼道的天花板,似乎做着我无法知道的白日之梦。

我弯着腰,把手按在膝盖上,剧烈地粗喘着气。可是式却茫然地看着我,仿佛一具没有意识的人偶,就像我在橙子的地下室所看到过的同款人偶,那么的美丽,那么的无垢,却又透着仿佛失去了一切、又从未拥有过一切的悲伤。

稍微恢复了一下,我立刻挺直了身体,在干渴、燥热、疼痛和急躁的四重冲击下,我勉强扯动着脸上的肌肉,露出我自认为和往常一样的笑容。

然后,对式轻声说——

“式,我回来了。”

声音很虚弱,不知道是因为短跑带来的疲劳,还是因为刚刚摔下楼梯带来的剧痛。

“……啊,回来就好。”

反应实在是太平淡了,平淡到宛如机械,平淡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是,我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对她说。

“我都回来了,那一起进屋里吧?”

“好。”

手扶着墙壁,式站了起来。

如果不是飘忽而又迷离的眼神,在我看来,她和往常那个坚强的她一模一样。

可是现在的她,却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一般,孤独得、悲伤得似乎下一个瞬间就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