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朵琉雅
如果是在家里的话,说不定我就真的这么做了。可惜现在是在大街上,还是要稍微克制一下。不然引来令人恶心的视线,对我和秋奈都是扫兴的事情。
当然了,言语上的调戏,我肯定要继续下去的。
“我说的也是正经的哦,秋奈?难道秋奈觉得我是个不怎么正经的人,经常说些不正经的话题吗?那家伙倒是经常这样,可我完全不同。”
“可……可是……”
“所以说,我说的可是正经的话题啊!因为我的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认识你这些时间来,我都是想办法保护你,而不是被你保护。”
“……式和我知道的那个式差别真的很大啊。”秋奈略有所思地说。
“差别大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就算你上辈子是个男性,可是这辈子的你是个需要细心呵护的女生啊!如果你这辈子是男性,说不定我会和你知道的那个差不多吧?只不过现在的你是这么娇弱的女孩子,我只能变得更像织一点,也就是更加男性化一点。既然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你,为了你、为了我,我只能这么做了呢。”
“嘛……也是。总之先去买手机和电脑吧?”
大概是认命了吧,秋奈岔开了话题。
在我看来,认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再怎么说,我算是孩子生理上的“父亲”,而秋奈则是生理上的“母亲”。在结婚后,需要改姓的也不是我,而是她。从那一晚开始,主动的是我,被动的是她。一直以来也是我抱着她,而她从来都是被我抱在怀中。她只是嘴硬,才说出娶我之类的话。
不过,就算她的心态再怎么放松,可我依然怀疑着她的心理状态,需要她的解答。
“在那之前,秋奈,我要确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现在,你恢复过来了吧?”
“嗯,有了橙子的帮助,现在我已经想通了。确实,七谷玉绪曾经是我重要的人,但那也只是曾经罢了。在那一次相遇之后,我和她越来越远,直到那一天的记忆在大脑里逐渐褪色,直到我连她的名字都差点忘记。只不过一切都太巧了,我在这件事情上遇到了她。就算曾经熟悉,现在的我和她,都已经变成双方不认识的人了。”
我不禁想起了我沉睡之前的记忆。
那些记忆,有些很模糊,有些没有实感。
但无一例外的,随着时间的进行,这些记忆逐渐模糊。甚至于连沉睡前一年所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我所能记住的,只有名为“织”的存在。可即便是这个存在,关于他的性格,关于他的坚持,关于他的经历,也都遗忘得差不多了。
两仪式的人生,从苏醒的那一刻重新开始。而佐久间秋奈的人生,相信也是在根半大楼的楼下重新站起来的那一刻重新开始了吧?
既然如此,关于这件事我也没有什么可问的了——只要秋奈知道我、知道真冬、知道橙子,甚至知道我们那还未出生的女儿,她就一定不会让我们伤心的事情。我们才是她的家人,我们才是她真正重要的存在,而不是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七谷玉绪。
“话说……秋奈,那个手机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我的上辈子可是在2016年死掉的。就算小事情会有偏差,但是整体的脉络是绝不会有错的。举个例子,具体到某个公司的前景,我不敢保证是好是坏。可具体到某个行业的话,我大体是知道的。这也是我对两仪家的未来很有信心的原因啊。有我在,家族的发展什么的是绝不会有问题的。”
秋奈和我说过,这其实就是“重生者优势”。
过去的她确实经历过一段很艰难的日子,可这优势依然存在。
橙子之前对我说过,现在的她,其实已经踏足资本、贸易乃至金融的行业了。那是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的行业,也是整个两仪家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出路。既然秋奈本身都那么的有信心,我肯定也不会对她描绘的未来失望。
“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吧。”
◆佐久间秋奈◆
这个时代的电脑和手机依然乏善可陈。
上一世的我,早就习惯了智能手机和高性能的电脑。再次使用黑白屏的手机,再次使用带摇杆的笔记本,再次上手从未接触过的陈旧操作系统,我感觉很不习惯。恐怕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熟悉这些虽然崭新、却已经陈旧的设备。
式倒是对这些数码产品挺无所谓的,除了说一句手机太重之外,也没有抱怨什么——正是因为重,所以才可以做投掷武器,相信式也明白这一点。
但是,在回到的路上,在和式闲聊的时候,式突然用很大的力气握着我的手。我看向她,却发现她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已经化作红与蓝的彩虹,目光的焦点死死地锁定在马路上的彼端。
她身上的凛然斗志更是让我心中一凉,等我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后,才发现这里已经没有了行人,也没有了车辆,整条街道如同无风的墓地,寂静得让我心理发毛。
“秋奈,有情况。”
不用式说,我也知道我和她再次进入了时间暂停的结界。
近乎本能一般,我拿出了我的手枪,眼睛盯着式所看到的方向。
一个穿着白色长裙、宛如池塘中的一朵睡莲的女性,缓缓地朝我们走来。
她有着一头及腰长发。其黯淡无光,透着枯萎的淡黄,没有一丁点活力。
轻笑的脸庞上满是憔悴,却又绽放着如彼岸花一般肆意的疯狂。
她的每一步看起来都很慢,实际上却像高速行驶的摩托车,几乎让我看不清楚她的身影。等到她来到我和式的面前之时,那股铺面而来的疯狂几乎让我战栗,也更是让我真正认清楚了她的身份——
她就是七谷玉绪,过去是拯救了我的生命与灵魂的普通人,现在是一个杀害警察、精神已经完全崩坏的异常者。
面对这样七谷玉绪,我张了张口,想要诉说什么,想要争取什么,想要挽救什么。可是那些念头却如鱼刺一般卡在了喉咙里,始终没办法都没办法形成真正的话语。
在与我们相聚五米左右的位置上,七谷玉绪停了下来。她的那双棕色的眼睛透着狐疑,打量着我和式。
我已经不认识她,她也已经不认识我。仅仅两年多的时间,我们就已经形同陌路。
在七谷玉绪停下来的那个瞬间,式拉着我的手,近乎本能一般上前了一步,将我和七谷玉绪分隔开来——准确来说,用她自己的身体掩护着脆弱却不死的我。
我很想对式说,面对这样的状况,我比她更强。
可是那只握着手枪的右手却像我那颗不争气的心,剧烈地、失落地、悲痛地颤抖着。
干燥的眼睛酸涩像滴入了白醋,却挤不出一丁点的泪水。
心中的念想宛如燃烧着火焰的龙卷风,却终究只能摧毁着我内心的愁苦,而不可能将那些念想对那个睡莲般的人影诉说。
“我比式强”之类的话,已经说不出口了。
别说开枪了,我连最起码的战意都已然遗失。
面对七谷玉绪,我之所以变得如此不堪,不只是因为我对她心中有愧,更是因为她头顶上代表其寿命的数字。
——以大约半秒为一次,七谷玉绪的数字不停地减一。
我已经记不清楚第一次见到七谷玉绪时,她的寿命是多少了。可我百分百确定,那时的她绝对比现在的三百三十二万——也就是大约五年的时间——要多得多,至少也是能够让一个普通人寿终正寝的数字。
以现在的速度,五年的寿命只能坚持让她坚持十五天。超过这个时间,冷酷无情的天命就会来临,七谷玉绪的生命一定会被彻底地夺走,从此只剩下一具残破不堪的尸骸,成为一段在他人大脑中随时可能忘却的记忆。
七谷玉绪注意到了式的眼睛,她上下打量着式,嘴角裂开着宛如小丑一般的诡笑。
“你是谁啊?看起来你的眼睛挺特别的啊?”
“我倒是想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你是问我?我来到了你的面前,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不对……不对,根本不对!你不是问我是谁,而是问我是什么东西?你确定是问我‘我究竟是什么东西’?”
“当然。这就是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