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王座之下 第1096章

在吃不准且鸫并没有展现出过于夸张的实际案例的情况下，想要让奥布的元首乌兹米先生直接约见两人是不可能的，玛尔基奥的出现确实是一个意外，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好像又很合理，毕竟在奥布人眼里，郝浪和鸫起初都是由玛尔基奥筹措的福利院收养，并且能进入曙光社也是得了玛尔基奥推荐。

虽然郝浪几乎可以肯定在这件事上玛尔基奥刚开始根本没投入多少关注，可现在的话，让理论上曾经‘帮助’过郝浪和鸫的玛尔基奥来劝说这对兄妹，能起到的作用好像比由阿斯哈家随便派一个人出来还要大一点。

但问题是，就像玛尔基奥自己说的那样，如果真的单单只为了劝说鸫不要为萨哈克家工作，那么他并没有一定要邀请两人来岛上的必要，他其实只要打一个电话或者弄一个视频通讯就可以。

还是那句话，人要有自知之明---现阶段的鸫还没有能让各界大佬都侧目以对的本钱，她只是被人看中了潜力，所以想要培养而已。

郝浪理论上比鸫还要搓了点，能去萨哈克家的府邸都是沾了鸫的光。

可有一件事却很有趣，郝浪也是直到现在才注意到---那就是从他登上这座岛、然后出现在玛尔基奥面前起，玛尔基奥一句也没有提起过鸫的事情，也没有主动去问鸫为什么不在这里，还是郝浪先开口他才把鸫的问题给交代了下，但也只是一句带过，说到鸫的同时还把鸫的问题用了一个‘原本’当前置，怎么看都感觉有些敷衍。

当然，所谓的‘敷衍’只是郝浪自己的理解，事实上对于阿斯哈家的委托，玛尔基奥还是完成得挺认真的。

不过在认真的同时，这位目盲者真正关注的焦点显然也不在鸫身上---玛尔基奥已经说得很清楚，他之所以请艾丽卡代为发出邀请，让郝浪等一趟岛，所为的本来就不是要谈鸫的事情。

玛尔基奥由始至终希望见的都是郝浪本人，虽然目前还不能肯定他如此急迫想要和郝浪交流的目的是什么，但从他自己说出的内容看，那一定是和萨哈克家有关。

甚至更进一步，是和隆德.蜜纳今早对郝浪发出的招揽有关。

那么问题就来了！

艾丽卡打给郝浪的通讯是在今天中午郝浪和鸫刚刚回到家里以后，此前一段时间郝浪和鸫要么是在萨哈克家的府邸，要么就是在萨哈克家派出的车上。如果说当时艾丽卡是接到了玛尔基奥的委托代为邀请，而玛尔基奥当时的本意已经是希望见到郝浪，那么这位目盲者是怎么知道郝浪已经被隆德.蜜纳招揽过的？

从隆德.蜜纳对郝浪提出招揽，到郝浪和鸫回家，当中的间隔最多不会超过一小时。

而知道郝浪曾经受到过萨哈克招揽的，理论上应该只有给出招揽的隆德.蜜纳、当时旁听的鸫，以及最后被招揽的郝浪自己。

--连守在门口的管家都不一定知道这件事！

那么这个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消息为什么会传到玛尔基奥耳朵里？

此刻玛尔基奥对郝浪说‘建议你接受萨哈克小姐的邀请’，又是基于什么目的？这当中会不会有阴谋？

还有这个根本什么都看不见的中年瞎子，到底为什么要如此深度地参与进奥布的内务里？

这也和他口中的‘信念’有关吗？

是他心目中‘神’的一环吗？

一个个问题在郝浪脑中闪过，使他没有当场对玛尔基奥的提议给出答案。

玛尔基奥似乎很明白郝浪在想什么，当郝浪陷入沉默的时候，这位年纪已经不小的目盲者把头转向郝浪，紧闭的双眼仿佛在和郝浪对视。

然后下一秒，他又将头转开，‘看’向了远处的孩子。

“我明白你的疑惑，事实上，我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萨哈克小姐对你给出过邀请……我今天和你的这些对话，其实都源于我自己的猜测。”

玛尔基奥嗓音温和，语气里有着让人信服的味道。

“……抱歉，我不明白。”郝浪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因为他一句话就解惑。

玛尔基奥在桌上摸索着木杯，当他触碰到杯子的外沿，感受到杯子里茶水的热气后，他道：“我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萨哈克小姐对你说过什么，但我知道，只要有这样的机会，她就一定会说……因为现在的萨哈克家，的确很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最近进入他们视线的，也不只有你一个。”

“……”

郝浪皱皱眉，感觉自己听得有些迷糊，便不由道：“我还是没弄懂，您能否说得再明白些？”

玛尔基奥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提起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话题。

“你知道……调整者和自然人之间，最大的矛盾在哪里吗？”

郝浪一愣，没反应过来对方说这个的意义。

但在思考了一下后，郝浪还是道：“应该是能力的差距吧……调整者的先天优势过于明显，自然人就算一开始不在意，但时间久了面对生活中的各种压力，也很容易对那些各方面都比自己优秀的调整者产生不满。毕竟人都是喜欢推脱责任的，哪怕在还没有调整者的时代，很多时候我们也都愿意把彼此的差距归咎到‘家世’或者‘运气’，更别说现在还有了‘基因调整’这样再好不过的话题……”

“是啊……自然人羡慕调整者的‘优秀’，因为得不到，就把这种羡慕转化为厌恶；调整者羡慕自然人的‘平等’，同样也因为得不到，就把羡慕转换成骄傲。”玛尔基奥用手握住木杯，神情微黯地道：“时间久了，自然人告诉自己‘调整者能成功只是因为调整了基因，和自身努力一点关系都没有’，调整者则认为‘自然人哪方面都不如调整者，那他们有什么资格看不起自己’，这样一来矛盾自然产生，如果有人再挑拨一下，那么想要恶化两边的关系就很容易。”

郝浪点点头，表示赞同，但还是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玛尔基奥大概是已经决定要留郝浪吃晚饭，所以他根本不急。在很突兀问起了调整者和自然人间的矛盾后，他转而把话题一跳，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那么你认为，PLANT与理事国之间，最大的矛盾在哪里？”

“PLANT和理事国？”郝浪眉头拧起，本能地想说出自己的理解，但在看到玛尔基奥那紧闭双眼的沉凝表情后，他张开的嘴顿了顿，到嘴的话马上变成：“这个……PLANT和理事国间的问题不就是调整者和自然人间的问题吗？难道还有区别？”

郝浪的回答似乎让玛尔基奥有些意外，他的脸上一瞬间有种很奇怪的失望，但很快这丝失望就消失，转而耐心地对郝浪进行起解释：“不……这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调整者和自然人的矛盾只能从根源和理念上化解，但PLANT和理事国间的矛盾，会表现得更实际，理论上互相间也都有妥协的余地。”玛尔基奥喝了一口水，然后轻声道：“理事国一直都希望调整者能运用自己的能力，对人类的未来做贡献。但也有人认为调整者的存在必将对人类造成伤害……这两种观点在理事国内共有，所以为了协调，理事国就对PLANT以及上面的调整者做出了一点限制……”

“什么限制？”郝浪明知故问。

这些内容他其实都在奥布的初级加密资料里看到过，是结衣和鸫为他找来的。而且就算没有那些资料，他根据上一世的情报也一样可以做出判断，毕竟那对于地球上的自然人可能是被理事国们封锁甚至歪曲的秘密，可对于调整者，却属于人尽皆知，郝浪起初参加PLANT的军队也当然会知道这些情况。

但他不能说出来，因为在玛尔基奥眼里他是一个一直生活在地球的调整者，他还没有去到过PLANT，所以不应该知道那些。

此刻听见郝浪的疑问，玛尔基奥果然表现得很自然，只听他道：“你不知道其实也很正常，因为那本来就不是你原先能接触到的东西……但事实上，PLANT一直被理事国要求不允许拥有自己的武装。在PLANT上调整者只能用最普通的枪械来组成安保部队，但数量也很有限，并且照顾不到很多附近的卫星……真的碰上战斗的话，也几乎没有实战能力。”

“还有这种事？”郝浪挑眉，用惊讶的语气道：“这等于剥夺了PLANT的自卫权吧？难道PLANT还有附近的卫星从来都不会遭到攻击的吗？如果被人袭击了他们该怎么办？”

“……这，就是PLANT和理事国最大的矛盾之一了。”玛尔基奥微微摇头，道：“前段时间在L4上就有一颗科研卫星被人袭击，但……”

郝浪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玛尔基奥似乎也没有想要详述这件事的想法，他只是稍微提了一嘴，然后就道：“除了自卫的能力，PLANT和理事国间还有一件事始终不能和解，那就是关于理事国长久以来，都控制了对PLANT粮食的供应……”

“粮食？”郝浪略微提高音调，向眼前这个看不见他表情的男人示意他现在很疑惑。

“是的，粮食！”玛尔基奥的声音稍稍沉重了些，道：“PLANT一直希望理事国能允许他们自己生产粮食，但可惜这样的提议始终没有通过，我曾经尝试过斡旋几次，但理事国在这方面的态度很坚决，无论是哪个派系的人都支持理事国对PLANT自产粮食上的问题严令禁止，根本没有缓和的余地。”

“生命线被人掐住，这样的感觉可不好受啊……”郝浪看着对面的长袍男人，微微眯起眼睛：“不过您竟然能在PLANT和理事国间进行斡旋，虽然没有成功，但也已经很了不起……”

“这只是因为他们双方都需要一个能够沟通的媒介而已。”

玛尔基奥又摇了摇头，脸上并没有自得的意思，反而有些沉郁：“理事国和PLANT间的矛盾其实还有很多，但大部分都是因为粮食和武器这两项引起的。我无意评价双方各自坚持的对错，也不想说双方为此进行的后续举动是不是有意义，但总之，因为这两个矛盾，PLANT和理事国间的关系已经越来越僵硬，现在的对峙你应该也知道，很多人都传言两者会开战---在我看来，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您刚才说PLANT根本没有自己的武装吧？那它要怎么和理事国开战？”郝浪问道。

玛尔基奥抬头面向郝浪，表情忽然有些微妙：“这……就关系到我找你来的原因。”

“和我有关？”郝浪呆了呆，拿手指向自己的鼻子，突然失笑：“抱歉，我不是想质疑您，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充其量算是调整者，可能某方面比别的人优秀些，却也绝对到可以和PLANT以及理事国这两个庞然大物产生联系的程度，更别说您刚才还提到了战争……”

“「某方面」的优秀，在特定时刻，也许就会成为左右一个时代的要素。”玛尔基奥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只听他道：“也许你会认为我接下来这句话很夸张，但事实上，PLANT和理事国之间到底会不会出现战争，可能就掌握在你的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