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那就去看看别人吧。”李秀宁注视着白觉：“这一次，你并不是一个人在逞强。”
……
大厅里，空旷安静。
阿比盖尔和防火女都不在身旁，为了给白觉一个安静的环境，只有阿尔泰尔留了下来，她或许是这里所有人之中最为冷静的旁观者吧……看的最清楚，也理解的最透彻。
往往从头到尾都知晓一切的人，是从不轻易开口的人。
气氛压抑的很，那平日里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的逗比少年闭上了嘴巴之后，居然会安静的犹如一座雕像，仿佛从一个活人，变成了一个机器。
如果他大闹大怒，如乐罗一样，那证明情绪还在发泄，可他只是保持着静默，连一句发泄的话都没有说出口，一点愤怒的情绪都欠奉。
这反而是证明，他的内心情绪已经挤压到了极致，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
愤怒和不甘挤压在心口，堵塞出了情绪的宣泄，他越冷静，越令人不安。
阿尔泰尔见到白觉那副忧愁迷茫的神色，不由得心间一紧。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自从第一次在那公园里相遇，他哪一次的态度不是从容而自信的，即便面临着生死威胁，也没有流露过怯弱的神色与退避的意向，意志始终如一，只是为了一个纯粹而真挚的目的，他便无所不能。
或可恶或真诚的笑容始终自信甚至自负，甚至阿尔泰尔都认为世界上一切的伤痛和苦楚都不能压到他，不会削减他的意志，只会锤炼他，令他变得更加坚毅。
可现在，他在迷茫，属于救世者的英雄褪去了往昔的自信，驻足不前。
这一次，他没能找到最完美的解答。
这一刻，白觉的精神无疑是最为脆弱的时候。
看着这样的他，阿尔泰尔，心底深处不禁升起了一丝快意。
——他也不是不可击败的，也终究只是个人类。
——他现在已经脆弱不堪，只需要从背后轻轻一推，他将会坠入深渊，失去自信，一蹶不振，再也没有重新站起来的可能，失去了超人一等的意志和决意，你还剩下什么？
她试图冷笑，可嘴角连半点弧度都无法扬起。
这一丝虚伪的快意，在升起的刹那，就被更多的心绪淹没、碾碎。
——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事到如今，哪里还会再恨他？
——早已没有任何去憎恨他的理由了，倒不如说，至今为止，抱有愧疚的……是我才对。
阿尔泰尔，并不憎恨白觉，她仔细回忆，审视过去，早已淡薄的留不住痕迹的憎恨，都在点点滴滴的时光里淹没，她作为家庭的一份子，被他所接纳。
在最近的位置，观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知晓了他的过去与现在。
真的只是一名普通的少年。
做着英雄梦的少年。
稍微想一想吧，有个人过来告诉你——你被我钦定成为救世主了，快去拯救世界吧——你就会收拾好行囊去拯救世界么？就会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情况而徘徊在生死边缘么？就会真的把自己当做救世主的大英雄，并且毫不犹豫的担负起这份责任么？
不会吧……正常人都不会吧，即便是遭遇了世界的剧变，也会在家里待上足够久的时间，确认这个世界是否熟悉，确定自己的生命安全之后，再考虑要不要去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做个简单的假设，有一位乘客，在列车还有半分钟就将进站的时候，不小心跌入铁轨了，有一名靠近的人注意到了，他作为一个正常人，该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善良正直者会伸出手将他拉回来，胆小怕事者会装作视而不见，或者干脆后退，要么被直接吓傻。
但如果这时有一个人跳下了铁轨，将这名乘客送上站台后，然后自己再爬了上去呢？其他人会敬佩和尊敬他么？不会吧，反而会认为这个人是个傻瓜，将别人的生命置于自己之上。
可如果这个人说自己的身份是一名消防员，或者是武警、军人，那立刻评论又变成了一边倒的肃然起敬，因为保卫别人的生命财产安全是这群人的天职。
那么，再反转一次，其实这个人并不是一名正式编制的警察，而是协警；不是军人，而是即将服役的军人；不是消防员，而是前去面试消防员的考生……那又该怎么评价？果然——还是个傻瓜吧。
白觉，就是这种傻瓜。
如果存在救世主的话，可能连真正的救世主也绝不会将自己置入险境，舍己救人，而他怀揣着英雄梦，硬是靠着一口硬气，决定一路通关到完美结局……即便拯救世界了，也得不来什么。
这是无偿的工作，比起攻略魔王的勇者更加苦逼。
白觉没考虑过报酬，也没想过太多太复杂的未来，只是单纯的享受现在，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份责任和义务本就不属于他，他有资格对白谛怒骂憎恨，因为是这无良的书记官毁掉了他的人生，强迫他死去活来的干苦力活，不得不去修复特异点，收拾这烂摊子。
白谛偶尔良心发现雪中送炭打一波助攻，白觉居然会心怀感激……看的人眼泪都忍不住要流下来，这孩子，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
这一切，阿尔泰尔都看在眼中，或许防火女也知道，只是她从来不说，明明这一切都建立在不合理上。
可英雄梦终究是梦，会被更加坚硬的现实击碎，当他意识到了自己不再是那无敌的英雄时，便如同现在一样，陷入无止境的困惑和犹豫里，产生自我怀疑，甚至一蹶不振。
靠他自己一个人，走的出这困境么？
阿尔泰尔不知道……但她不想再继续沉默下去，她的心再告诉她，她想留住这名少年脸上的笑容，即便那笑容可恶又滑稽，但笑的很真挚，很纯粹。
军姬行至白觉身旁，拉住他的手腕，将他的头推起，注视着他的眼睛，说。
“陪我出去走走吧，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第两百章 去他妈的妥协
竹林小道，曲径通幽。
霏霏细雨，染湿青石。
“九州岛也有梅雨天气么。”白觉望着天空，方才还是星光明亮的夜空，突然就下起了小雨。
“是龙脉，龙脉的不安定，导致了天象的变化，引起了气候的不稳定，即便下雪也没什么奇怪的。”阿尔泰尔入乡随俗的穿着一袭和服，可能由于设计者便是大和人，所以她穿着这一身丝毫不显得违和，头发也盘了起来，使用森罗万象的能力，可以做到一键换装，原本昂贵的和服复杂的穿着时间，也缩短到了不足一秒。
“你真是什么都知道啊。”白觉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肩头：“既然下雨了，就先回去吧。”
“雨下散步，不是更有情调么？”军姬反问。
白觉驻足，湿润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摇头道：“你不用这样的，我不需要安慰，我们又不是那种暧昧的关系，你这样的关心，反而会让我无所适从，太僵硬了。”
阿尔泰尔淡淡道：“我在你看来，是那种粗俗到只懂得用刀剑说话的女人么？”
“我没这么说，只不过……你和我不是那种互相敞开心扉，无话不谈的关系吧。”白觉呵出一口白雾：“我们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了解彼此，强行安慰和关心，反而适得其反。”
他强颜欢笑：“我没那么脆弱，只是有些事让人烦心。”
——还在逞强。
军姬一眼便看出他苦笑的面具之后，是疲惫，是迷茫。
阿尔泰尔背对着白觉，两人相距三块青砖，她银丝盘起，露出白皙的脖颈，在水雾中氤氲出绝妙的朦胧，她的声音也仿佛隔着一层水幕：“你错了，我很了解你，比你自己更加了解你。”
“别闹。”白觉别过头不去看她：“我们原本可是敌人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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