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李秀宁惭愧的低下头。
“因为，战术，又或者……”李诗冥说着。
却被白觉打断了，他说：“因为，国仇家恨……”
赵政儿浅浅的笑了，那个笑容，分外冰冷。
“因为，朕从不避战，大大小小战役上千次，未曾有过一次退却，以最锋利的矛，最锋利的剑，迎战胡人，方针也唯有一个字——杀！”
“他们如何对我们，我们如何对他们。”
“朕麾下的战士，做不到以一敌百，可每倒下一个人，总能杀死两倍以上的胡人，这与武力战术毫无干系，纯粹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仇恨！”
“军法上有一句话，叫做——哀兵必胜。”
“当人失去了全部，已经一无所有的时候，连死都不会怕，只怕不能多杀几位仇敌，一雪血海深仇。”
“即便打了胜仗，你也没有时间休息，无法享受战斗的喜悦，因为还有更多的同胞在受苦，你望着破碎的山河，看着遍地的尸骸，眺望着烽火狼烟中的断壁残垣，回头一看士兵们的神情，你哪里笑的出来，只能收拾修整之后，继续北上！北上！”
“只是扫清五胡为止，不得有一日怠慢。”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白觉忽然间想到了这句诗词，却是无比贴切。
始皇闭上眼眸，追忆往昔的岁月，没有峥嵘，唯有黑暗和血腥。
“朕的军队，超过半数，都是北方的流民组成的……他们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男人生下来便是奴隶，女子生下来便是女奴。”
“唯一的目标就是想吃一次饱饭，能够不被饿死冻死，可就连这点微弱的愿望也无法实现。”
“最开始，这群汉人流民的武装军团，就叫做‘乞活’，乞求活着，他们都是由农民和流民组成的，一边农耕，一边同胡人厮杀，翼州、并州、幽州里的土地常年都是染着血耕种的，都是他们流的血。”
“直至朕收编了这群流民为止，还有许多人在用这个名号。”
“朕打下了五胡，灭了十六，统一了南北……依靠的并非是自己的实力，而是几千万的仇恨，他们拦不住一个民族的仇恨，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你们的父辈，你们父辈的父辈，都斩过不下于千人的胡人。”
她缓缓睁开眼眸，缓声道。
“你们和他们很像……”
“朕见过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事，有燕然勒石的名将，有改革变法的文臣，有十里长街送走的相国，有震慑四方的执剑人，还有默默无闻的市井小贩。”
“朕还记得，那个叫做韩信的小鬼……他是名英灵，但转生的太迟太迟，待到战争打起来的时候，他才不过十二岁，却靠自己拉扯起了一个军团，游击胡人。”
“后来成了朕手下的将军谋士，经常傲慢无礼的说自己国士无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实际上，他也做到了，不论朕给他出多么苛刻的任务，他都能超额完成。”
“可他根本不懂节制，不知道休息，经常数月不眠……因为他十岁那年被胡人屠村，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就他一个人活下来，自此之后，他的心底只剩下了复仇的欲望，也正因如此，一代盖世名将，没能活过十八岁。”
“临终之前还说自己的最后一步谋划没完成，快扶他起来，就这么念叨着咽了气。”
“堂堂一个英灵过劳死，说出去谁信……”
她轻叹一声。
“朕还记得，有个无名的老兵，当初大雪纷飞，夜下行军，朕攻下了后赵，打算挥师北上，继续攻占前秦，然而士兵疲惫，只能退回附近的城池度过雪夜。”
“而后行军过程走着走着，后面有一个士兵倒在雪地里，没了呼吸。”
“朕发现他身上的衣服薄的如一层纸……朕的军队里，至少都能够吃饱穿暖，出现这种事，朕很愤怒，质问谁是军需官，然后士兵们都不说话，就看着那个老兵。”
“朕明白了，让人将他带回去厚葬……”
“要说他们的故事，几个月都说不完。”
始皇望着沉默的三人：“知不知道朕为什么要和你们说这些过去的事？”
不等回答，她自问自答。
“因为朕要走了。”
“朕不是选择逃避，而是选择相信你们。”
“朕走过的那些岁月，或许已经被忘记，或已经失落，但流淌在血脉之中传承下来的东西，仍然存在。”
“听着过去，看看现在，你们拥有的是前人所不能想象的繁华和美好，这些都是前人挥洒鲜血拼搏来的功绩……可你们也不用感到羞愧，因为这是你们该得的。”
“朕不求你们所有人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为人民做些什么。”
“但不要辜负了先祖们的奋斗，不要荒废了过去的光阴。”
“有些东西得到的太容易，反而不知道珍惜。”
“朕只希望，你们能够懂得一切来之不易的道理，像你们的父辈一样，去珍惜这个帝国的美好，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它，别去重蹈覆辙。”
“至少，等到你们终有一天和朕再会的时候，能够问心无愧。”
“这样，朕就可以安心的将这个国家……托付给你们了。”
始皇静静的笑了，她的笑容，那般温和。
褪去了帝皇的威严，她的笑容犹如一位长辈般和蔼静谧。
她缓步走近。
平举着天子剑，将它放在少女的掌心之中。
冰冷的柔荑握住李诗冥的小手，她不由得微微一颤。
耳畔传来赵政儿的温和话语。
“——它是你的了。”
赵政儿一袭白裙渐渐远去，走到祖龙阁的尽头，她的背影宛若谪仙般缥缈，也好似山岳般沉重。
她推开祖龙阁的门扉，话语随风传遍神州大地。
“——宣告天地臣民，今日，嬴政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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