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女?感觉不如黑洞扳机! 第111章

作者:一月七日

  在舞台灯熄的前一刻,丰川祥子看见了若叶睦彷佛朝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在一片黑暗之中,隐约瞧见了架子鼓的位置,鼓手举起鼓棒轻敲脚踏钹诏示了乐曲的开端,接着便是一道宛如从渊底向上浸润的低沉歌声,轻柔地包裹住了双耳——

  “‘要是我那关于生命的歌能使你珍视生命的话就好了’”

  “‘要是我那关于家庭的歌能使你珍视爱的话就好了’”

  随着吉他的浓烈音色与贝斯稳定的低吟,舞台灯将焦点汇聚到了舞台中央那名紧紧捧着麦克风,即便直挺挺站着也依然显得无比娇小脆弱的女孩身上。

  她直直地望着前方,或者说望着观众席之中那她唯一想要倾诉的对象。

  “……说着那样的话,其实真正想要的只是有所共鸣。”

  “差点成了被欲望所淹没的一介凡人——”

  短暂的休止符中,她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就是我啊。”

  吉他以反覆堆叠的旋律揭开了真正的序幕,而高松灯闭上眼睛,伸手按在了胸膛之上,在一个小节之后才以那近似吟诵的飘渺歌声跟上吉他旋律:

  “感到痛苦而歌唱。感到悲伤而歌唱。”

  “想活下去而歌唱。”

  “只是自我中心的集合体啊……”

  急促的鼓点将节奏倏然推进,而女孩也在同一时间睁开双眼。

  “这样的歌本来就,无法拯救任何人啊。”

  “但是、我啊……”

  她不合时宜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唐突的停顿令音乐额外重复了一个小节。丰川祥子听见了身边有人发出了细碎的困惑声。

  然而。

  “————好想成为你的神明啊!!”

  从那娇小的身躯之中,难以想像的浑厚声量犹若爆弹……

  接近叫喊的歌声一时间甚至盖过了所有吉他声、鼓声,让环绕在展演厅的音响都发出了刺痛的耳鸣;在阴影中只剩下轮廓的吉他手像是不甘示弱那般,夸大地摆动起手臂,密集得像是有两把吉他同时演奏般的旋律再一次接管了乐曲。

  而作为主唱的女孩紧抓住了胸口的衣服,就像是要从体内掏出心脏那般,即便在观众席后方远远望去都能明显看见扭曲的皱痕……

  “这种歌哪能抚平你化脓溃烂的伤口啊!?”

  她用力地睁大嘴,在这比起衣服都还要更加扭曲的表情里,吐出了宛若呐喊的歌。

  “就算将你紧紧拥入怀中呐喊,又哪能改变任何一点现实啊!?”

  像是质问,又像是喟叹;像是在悔恨,又像是在宣泄。

  “这种胡乱吼叫着的曲子,只有我会感到畅快而已吧!?”

  她重新以双手握紧了麦克风,像是捉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只是想要有所共鸣。但是我也想要拯救你……”

  “我好无力啊。我好无力啊。我好无力啊。我好无力啊。”

  “……我好无力啊。”

  声息、灯灭。吉他独奏串联起了间隔。

  闪现的舞台灯将台上仅有的四人化成了映射在背景墙上的影子。

  可不管吉他手如何以密集的拨弦动作让光影随之扭曲,或者鼓手如何紧咬着节奏不让鼓声被抛下,再或是贝斯手在模糊的纯白里轻柔舞动……

  丰川祥子,依旧定定地望着舞台正中央那垂着头的主唱。

  因她仅仅是仰首深吸空气,就将所有的目光汇聚成河。

  “——斑驳不堪剥落了剥落了结成了痂的伤疤”

  “想要和谁说一说啊,这像是蠢蛋的故事”

  她接近哽咽着在哭泣,可是歌声却未曾有过一刻停顿,那如诗一般的词以独属于她的温柔嗓音被血淋淋地揭示。明明词写得是那样的丧气,可好像被这名女孩唱出来的那一刻,就有了截然不同的某种力量——

  “‘我被你所拯救了’、‘我开始想要活下去了’之类的”

  “……啊啊是这样啊。有所改变是归功于你自己吧,太好了呢”

  吉他弹弦,清澈的riff占据了背景,而女孩彷佛吟诗般轻唱:

  “儿时曾以为自己有朝一日也会长成优秀的大人”

  “不如说是想长成优秀的大人之后来拯救自己”

  “然而时光流转我成为的只是斑驳不堪浑身泥泞的自己”

  “光是活着就拚尽全力,彷佛要呕吐般歌唱着的每一天啊……”

  女孩轻轻地摆动起了身体。她的嗓音宛如在仓促的河流中沉浮,让那一度充斥着空间的音乐也像是倏然冲刷而过的水流。

  明明无比浓密,全然无法动摇她这乍听轻柔的歌声。

  “无论几次都会歌唱,像是要剥开身上结痂那般歌唱”

  “——血肉之躯的我,也好想成为你的神明啊!”

  那一瞬间。

  丰川祥子缓缓睁大眼睛。

  舞台灯斜着打在那名女孩的身上,在墙上留下了两道纯白的印记。

  在弥漫的阴影里,宛如一对大张的翅膀,自无星的黑夜里缓缓落下。

  ……就好像,天使一样。

  可被这神圣的光芒所包覆的女孩,却是用力蜷缩起了身体。

  “这种歌哪能治愈你化脓渐增的痛楚啊?”

  天使的翅膀不安地颤动,而那名女孩却共感着疼痛像是再也无法直起腰。

  “就算将你紧紧拥入怀中呐喊,你感受的痛苦也不会有丝毫变化啊!”

  她深深地收着双臂,但那从来都不宽阔的怀里什么也没能留下。

  “这种摇摆不定吼叫的曲子、我其实也不喜欢啊!”

  她在如雨洒落的光里轻轻颤动,就好像六月的冰雨未曾停下。

  “我只是想要有所共鸣。可这样是拯救不了任何人的啊。”

  她像是哭泣一样低吟——

  “我好无力啊。”

  她低下头。

  “我好无力啊。”

  她弓起背。

  “我好无力啊。”

  她屈起膝。

  “我好无力啊。”

  她弯下腰。

  “我好无力啊……”

  然后,她终于静静地站直。

  她依然捧着麦克风,但那仰望上天的空洞神情里,却像是什么也不剩。

  就好像。

  那一天,那一场雨中,呆呆地看着某个冷如冰雨的少女时,她的模样。

  ……

  有那么一瞬间,丰川祥子几乎要控制不住表情。

  “————。”

  但下一刻,有一只厚重的手掌轻轻按在了她的肩上。

  她缓缓偏头望去。

  保登折隶微笑着的侧脸在微光里映入了眼帘。

  ……

  “想要曾存活于世的证明什么的。”

  “想要得到谁的赞赏什么的。”

  “……那样的事情一点也不重要,反正我是已然衰落的生命”

  灰发少女接近叹息般平静地低吟着。

  “想要唱出能够拯救谁的歌。”

  “想要唱出能够守护谁的歌。”

  “想要唱出可以拯救你的歌。”

  然后。

  有彷佛撕扯般的气息声破坏了沉默。

  “……做不到啊。”

  “你只要以你自己的方式就能擅自变得幸福——”

  那名女孩终于、拚命地抬起头。

  急促朝下滑落的旋律却像是在将她向着上天推去。

  “这种歌哪能抚平你化脓溃烂的伤口啊?”

  “想要紧抱你、为你高声呐喊,你的伤痕与痛楚、这全部!”

  她狰狞地睁大嘴,向着光里用力地伸出手,对着“你”歌唱般地呐喊:

  “但是到头来你很强大,你一定独自一人就能向前迈进吧”

  “那样的话就够了。不过如果某天泪水滑过你的脸庞时——”

  “你的痛楚、”

  笔尖划落。

  “你的辛酸、”

  笔尖划落。

  “你的软弱、”

  笔尖划落。

  “你的心……”

  笔尖划落。

  “以我的无力,”

  一行一行一行一行。

  “以我这无能的歌,”

  一张一张一张一张。

  “以这肮脏的歌为你而唱吧!”

  飞扬的花瓣化作了散落的笔记本。

  “我好无力啊。我好无力啊。”

  将记忆化成文字,将文字化成歌声。

  “我无法成为神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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