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女?感觉不如黑洞扳机! 第103章

作者:一月七日

  这一回他等了更久。

  他在心底数着自己还剩下多少午休时间,直到刚刚好算到剩下半小时的那一刻,对讲机再次发出了嘈杂的电流声。

  “……我现在就下去。”

  ●

  有点点阳光透过亭子顶的缝隙递到了长崎素世脸上。

  这座观景亭遮雨的功效不怎么样,但在阳光普照的好天气里倒是特别舒适。

  校方还特意在亭子中间设了一张圆桌与几张椅子,彷佛准备给大小姐们利用午休、下课时间在这里办一场小小的茶会什么的,不过长崎素世倒是没真的见过有谁这样干过。此时充作谈话时坐着歇息的场所刚刚好,她便招呼着丰川祥子坐下。

  抬头望向万里无云的天空,素世不禁露出了微笑:“天气真不错啊——”

  接着就听哐啷一声,才刚入座的祥子又站起身,沉重的金属质地座椅在地面划拉出刺耳的声响。

  “如果长崎同学找上我只是要说这种事情,那就恕我不奉陪了。”

  “……哎呀呀。”

  素世连忙摊手以示投降,才见到冷着脸的祥子重新坐下。

  看来就算情绪安定了下来,祥子还是那个雷厉风行的祥子:正因同为在月之森久经磨练的难姐难妹,祥子一听就知道,素世道出口的不过是先礼后兵的基本话术。

  而显然,现在的祥子连这一点与她掰手腕的耐性都没有。

  “那我就直接切入正题吧。”

  素世收起了那张礼貌性的笑容——

  是的,祥子失去了耐性,她也同样没有维持表面工夫的心情。

  “那个时候,小祥心情很不好,我就没有问,但这并不代表我对此不关心……至于现在的话,可以告诉我们了吧?”

  她深深地望向祥子那对冷冰冰的琥珀色双眸。

  “小祥你、究竟是为什么退出CRYCHIC的?”

  素世曾经感觉那双眼睛里封存着太阳,无差别地照映着所有人。如今她眼中却连恒星的残骸也不见,只有两团黯淡的火焰像是随时准备好灼伤靠近她的任何人。

  她的变化彷佛只在一眨眼间。又或许只是发生在素世未曾注意到的某一刻。

  即使素世再怎么说服自己,说CRYCHIC只不过是短暂人生的一场稍稍有些印象深刻的游戏,她依旧无法否认,与祥子、灯,与大家的相处,这数月间的点点滴滴,相较于呆板平淡的过往十数年,都要来得更加鲜明而有趣。

  而当丰川祥子亲自将那样彷佛看不见尽头的美妙时光画下休止符时——

  困惑。难过。不知所措。那些都是真实的心情。

  ……但更多的却是,一股怒火。

  “你所谓的‘命运共同体’……你对小灯的歌词发出过的赞赏……”

  “你说想要演奏我们自己的曲子,说想要和Morfonica站上一样的舞台……”

  素世同样冰冷地望着那名纤瘦的女孩。

  按着胸膛的手轻轻揪着自己衣领,彷佛正在努力压抑着胸中渐渐躁动起来的情绪。

  “那些话,都是骗人的吗?”

  “……。”

  祥子有一瞬间回避了她的目光。

  但下一刻,她又稍稍蹙眉,似乎咬了咬牙,重新抬头面向素世。

  “那些话,都是真的。”她语气平淡地说。

  与渐渐展露出情绪的素世相反,在最初对素世表现出明显厌恶感的祥子,直到现在反而彻底歛起了表情,就和那个雨天之中的她如出一辙——不,更甚。

  那张本就姣好的面庞上彷佛结满了冰霜,冷淡得不像是一位曾为了一篇歌词而感动落泪的女孩。

  她缓缓张唇,“我只是失败了。”

  “……失败?”

  对错愕的素世,祥子轻轻摇了摇头,声音缺少起伏:“第一次LIVE之后我就明白了——CRYCHIC的话,达不到那样的高度。所以我放弃了。”

  “………………哈?”

  素世睁大眼睛望着面前的那名少女。

  她习惯性地去解读祥子话语背后的涵义,可是得出的结论却让她背脊发凉。

  虽然、只是一点点——素世的确和保登折隶说的一样,在偷听过祥子和折隶的对话后,在心底得到了稍许的安慰:也许祥子是有苦衷的。也许祥子是不得已的。也许祥子只是放不下尊严,所以才故意去扮演坏人的。

  也许,只要祥子可以好好道歉的话,大家依然有机会回到本来的模样。

  ……她曾经,是这么想的。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话音落下,丰川祥子用一双比前一刻的素世还要锐利的目光毫不退缩地回望。

  “擅自认为各位具备能够实现我梦想的价值……这的确是说出那些话的、我的问题,我愿意为此道歉。”

  那名蓝发少女施然起身,优雅地向着依旧呆坐在椅子上的素世行礼。

  “————可是。”

  然后,她才缓缓张开一张笑容。

  稍稍提起的嘴角、静静舒展的眉头,样貌与曾经的她有几分神似,可那双不再璀璨的眼睛,却为同样的笑容增添了一份足以称之为漠然的冷意。

  “‘没有价值的事物就应当舍弃。’”

  “这,不就是‘我们的世界’的规矩吗,长崎同学?”

迷星之章 第一幕 夏时记录 : 第117话 大娱乐家

  丰川祥子的话语掷地有声。

  长崎素世望着她意味深长的笑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没有价值的、事物。”

  她很想说服自己说,小祥只是在嘴硬,只是努力维系着尊严,色厉内荏地向着曾经的队友口出恶言。现在也好,那个雨天也罢,只是这样——

  不。

  长崎素世无法欺骗自己。

  无论再怎么想为祥子考虑,她违背了承诺是事实,高松灯为了她而伤心是事实,若叶睦被她冷淡对待是事实,如今放言她们CRYCHIC“毫无价值”、更是事实。

  ——事实就是,丰川祥子抛弃了曾经的“丰川祥子”。

  “小祥。”素世定定地看着她,“你这话是认真的吗?”

  “当然。”

  祥子见到她的反应,笑得更加张狂,颇有些得意般地抬高声调说:

  “话语略显失礼,但就是我的真实想法……我本来也没有想要讲得这么难听的。总之,长崎同学,希望你从此以后能够明白,对不该知晓的事情追根究柢,最终也只会伤害到自己而已。”

  素世沉着脸垂下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当中。

  祥子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素世的表情,可面上的笑容却是渐渐淡去。

  她很快就收起目光,稍稍侧身摆出准备离开的姿势,说:“那么,我的话就到此为止。若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告辞——”

  椅子腿与地面磨擦的嘈杂声响盖过了祥子的尾音。

  素世缓缓站起身,昂首,一双天蓝色的瞳孔隐约闪烁着异彩,像是泪珠。

  然而她的神情却带有类似于决绝的冷静,一点也不像是被话语伤到了内心。

  她低低地说:“那件事,我早就明白了哦。”

  哈。那名少女彷佛试图发出残忍的冷笑,然而嘴边却连丝毫的笑意都无法留存:她的面庞上除去刻意板起的坚毅,只有眼角依稀能看出些许能称作悲伤的情绪。

  “毕竟,小祥也是因为‘没有价值’,才会被家里抛弃的吧?”

  “……——!”祥子猛地握紧了双拳,“你是在羞辱我吗?”

  “只是在讲述事实哦。呵呵,在说出口之前还只是猜测就是了。”

  视线中央,少女的一袭棕发与平时同样有几缕不太听话,她像是觉得很厌烦那样懒散地垂着目光,举手扒拉着发。自彼此认识以来都能发现她偷偷涂了护唇膏的两瓣薄唇微张,平淡地发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

  “为了不被谁看不起而努力装成没受过伤的模样,又将伤过自己的尖刺收集起来装在身上,彷佛只要透过同样的方式伤害别人,就能够欺骗自己从没被伤过……”

  祥子皱了皱眉,冷哼了一声转头:“无聊。”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女人见柔性劝导无果,就想故意激怒她。

  ……是吗?

  “的确,无聊透顶呢。”

  素世眯着眼睛,明明面向着她,却不像是在看她。

  “你也是,我也是。打从一开始就无聊得很。”

  啪哒。祥子停下脚步。她在停驻的下一刻就后悔了。

  我错失了就此离去的机会——不。她转念一想:反正再过不久就会和这个人永不相见了,只是听听对方想说什么,也未尝不可。

  祥子回头,偏着脑袋瞧她,“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长崎素世咧开嘴,以与祥子先前所言一模一样的话语返还到对方自己身上。

  祥子听出了那暗含的讥讽之意,柳眉轻蹙。但事到如今,她已经很难对区区几句话语而怒火中烧:倒并不是想通了什么,只是已经提不起劲了。

  素世没有等她开口,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的表情,似乎那一张张笑容只不过是一种用以调动祥子情绪的武器,什么时候想收起都随心所欲。

  她就这么淡淡地继续说——

  “我以前也一样啊。”

  “明明很讨厌身边的大家装出一副温婉有礼的模样,说着、做着一些无聊透顶的事情,却为了融入这个世界,将自己也变成了相同的姿态。”

  “大义。价值。规矩。还有期望。”

  “‘不再是自己的自己’——对那样的自己,比对任何其他的人都还要讨厌。”

  突然。

  长崎素世向前踏出一步,探出手捉住了丰川祥子的衣领,将她扯到了自己的面前。

  近到能够感受到彼此的鼻息。

  “被家人抛弃的感觉、很痛苦吧?”

  “……哈?”

  祥子还没对她唐突的举止做出回应,就被这闯进耳朵的话语所震慑。

  她茫然地抬起头。

  “也不是生了病或者死去,就只是看着他们从小小的分歧演变到大大的争吵,回过神来,他们就不再是一家人,而我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到……”

  少女蔚蓝的双眸彷佛装着一整片天空。而那天空如今却深邃得像是黑夜。

  ——没有星月与日,仅有彷佛能够坠入深海的暗。

  “就像现在的你一样,憎恨着这个世界,对全世界释放着无处发泄的恶意。”

  “……真是毫无缘由的指控。”

  祥子几乎可以形容为粗暴地架开了素世的手臂,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到现在还执着于过去,太过难看了。我只不过是稍微不那么委婉地陈述了一件事实罢了。”她皱着眉讥讽道:“难道长崎同学是真心认为这种随意组成的乐团能够成就任何事物么?不如稍微将您那高傲的目光挪到现实之上如何?”

  素世听罢,轻轻笑了出来,彷佛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那么小祥你就有好好看着现实吗?”

  祥子高声说:“我当然——”

  “明明到现在还想着扮演唯一的‘恶人’,将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

  她从愕然,到恍然,到愤然睁大双眼,只用了两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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