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FX战士韭留美
“嗯,觉得从高处看世界有一种自由的感觉。”白川晴鼻尖远离玻璃,手指在玻璃的水雾上涂涂画画,“感觉自己能变成一只鸟似的,而且和从飞机上看下去不一样。飞机飞得太高,望下去的时候不仅是地上的人,就连建筑也和蚂蚁一样小,太没有实感。”
“如果白川君喜欢这种感觉的话,以后可以常来我家玩啊。”长崎素世漫不经意地开口,眼睛却紧紧地盯着白川晴的侧脸,她在想怎么办,如果白川晴说好的话自己要怎么回答,说不好的话又该去如何应对,“我家有附近高楼中最开阔的视野。”
“谢谢。”白川晴只说了这两个字。长崎素世在心中叹了口气,既感觉放松,又有些失望。
“记得在门口换鞋,”长崎素世用房卡开门,带着白川晴走进自己的家,“如果不喜欢的话还有一次性鞋套。”
“用一次性鞋套吧,就不麻烦长崎同学之后清洗一遍拖鞋了。“白川晴从门口的鞋柜中拿出鞋套,穿上后走进长崎素世的家。
“家里比外边暖和多了,只要把窗户关上,外边的冷气一点都透不进来。”长崎素世脱下外套,拿在手上轻轻地抖了抖,随后熟练地挂在衣架上,“白川君,我把你的外套挂在衣架上了,走的时候千万别忘记。”
“我知道了。”白川晴放下蔬菜和肉食。
长崎素世换上围裙后把这些食材拎走,一些放在冰箱,一些直接放在厨房的水槽里。白川晴看着她熟练地清洗食材,择菜,把厚厚的牛肉切成薄片和肉丝,把涂着指甲油的手指伸进青椒中,仔细地清理出里面的辣椒子,今天长崎素世涂了肉色的指甲油,很淡,可和她白皙的肌肤相比,颜色便深刻不少。
原本长崎素世让白川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开饭就好,她说上次明明是请他来家里做客,但到最后自己却因为把手弄伤而让客人准备了晚饭,这一次不管说什么都要好好地做一顿大餐来感谢他。
回想起来,上一次长崎同学的手指被刀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从指尖滑落,美艳得像是躺在雪上的腊梅……如此栩栩如生,惊心动魄。
想到这里时白川晴就已经坐不住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走进流淌着水声的厨房。
“白川君怎么进来了,”此时长崎素世正在用菜刀切开番茄,见到白川晴进入厨房,放下菜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指,“你待在客厅里坐着就好,是觉得无聊了,要不要我打开电视机放些节目?”
“长崎同学,你手指上的伤口已经完全好了么?”白川晴的视线在长崎素世的手指上投以微不可察的一瞥,不知道长崎素世是如何保养的,那块有着伤口的皮肤现在已经光洁如新,甚至隐约比周围的皮肤更加细嫩,像是柔美的月华,也似乌尤尼盐湖起风时的波光。
“嗯?已经完全好了。”长崎素世朝白川晴伸出手指,大大方方地展示在他的眼前,“多亏了白川君替我处理伤口,伤口没几天就好了……还有啊,你也太迟钝了,我已经参加过好几次排练,要是手指有伤,根本就排练不了吧。所以白川君要是想更好的关心我,下次你得更加认真地看着我才行。”
“我知道你的手指已经好了,”白川晴站在水池前洗手,“只是想要问问。我刚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时,能听到从厨房里传出的水声和菜刀切在砧板上的声音,这让我想到上次长崎同学不小心切伤自己的手指……说来也是奇怪,明明长崎同学是非常成熟的女孩子,但我一想起那道伤口,心里就又在想长崎同学在厨房里切东西时会不会割伤手指。”
或许是不想再看到她的那副惨状了吧,他通过伤口的样子蓦地想到长崎素世躲在井口下哭泣的形象。
白川晴低下头看着长崎素世那双蓝色的双眼,真美。
他之前说过自己喜欢在高处往下看,那能让他感到很自由,但不喜欢从飞机上往下看,因为太高了看什么都是漆黑的一团,可他实际上想要再高一些,直到冲出地球,飞向宇宙……在那个无垠的高度看向地球,和此时他看向长崎素世瓦蓝色眸子的感觉,应当是一样的。宇宙的珍宝,漆黑闪耀世界中的水之星。
“大概就是瞎操心,或者说不想只是在别人的家里等着别主人做好饭菜等着上桌吧。”白川晴说,“长崎同学今天买了那么多食材,光是清洗就要花很久,所以为了避免不小心被菜刀伤到,切菜的工作就交给我,怎么样?”
梦中的那只天鹅究竟会有怎么样的结局呢?
长崎素世觉得白川晴的声音像是在唱歌,又如冬季山涧迷蒙的雾气,在这片雾气中,她渐渐地下落、沉入,继续做着那个未完的梦,嗅着檀木香在猎人的枪口下醒来。
梦中她仍然是那只美丽的天鹅,面对幽深的枪口,长崎素世没有躲避,而是直直地看着它,因为她不相信这把枪中能够射出任何子弹。天鹅与猎人沉默的对视中,天鹅发现自己能看清猎人的面容了。
长崎素世发现,那猎人就是穿着一身猎装的白川晴。于是她欢喜地冲上去拥抱猎人,雪白的翅膀大大地张开,明明是在跑,可动作灵敏到像是在飞。此时枪声响起,从枪口中射出的“子弹是一株盛开在百孔千疮心脏上的玫瑰。
心脏上插满了刻刀和玻璃碎渣,每一次搏动都让天鹅害怕到怀疑心脏会不会泵出鲜血,然而她闭眼睁眼的霎那间,那些刻刀和玻璃碎渣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缝补伤口的创可贴。
心脏被猎人修补好了,红色玫瑰的花茎是心脏新的经络,猎人用一株玫瑰给她做了新的心脏。
视野猛然增高,天鹅被猎人抱在了怀中,她害羞地扑腾着翅膀,可猎人的安抚马上让她宁静。天鹅被抱着走向不远处的森林。身体在晃动,体温在升高,
林间的树上长满雾凇,风一吹,这些雾凇落下来,像是在下雪。
猎人抱着天鹅走着,天鹅静静地缩在猎人的怀里。可突然,梦醒了,天鹅想起自己才不是什么天鹅,她是长崎素世,猎人拥有白川晴的面容绝非偶然,他就是白川晴。
梦醒了,长崎素世清醒过来,她被白川晴抱在怀里,身旁仍是一片雪景,雾凇在风中落下,轻飘飘地落在她的头顶。亚麻色的头发在风中摇曳,被雾凇化成的雪水濡湿。有些困了,寒冷的冬季对长崎素世来说太难熬,但这次,一定不用担心自己再被抛弃了吧?
她想,与天鹅不同,长崎素世的生命应该始于寒冬季节的一个下午,近似于所有天鹅都经历过的一个下午。开始于一株玫瑰,一颗百孔千疮的心脏,几把刻刀,和满地玻璃碎片。
如愿以偿,长崎素世心想,这的确是一个美丽的梦啊。
“当然可以啦~”长崎素世说眨着眼睛说,“不过白川君每次到别人家去做客,都会主动帮忙做饭吗?”
“不会,”白川晴说,“我拜访别人家的次数不多,除了少数几次逢年过节去长辈家拜访会帮忙之外,就只有到长崎同学家会帮忙做饭,至于其他人……是他们求我帮忙办事,请客吃饭是应该的。”
“那就有劳白川君啦,”长崎素世的脚步轻盈起来,拿着围裙用力地抱住白川晴给他穿上,“这一次,不是隔着外套的拥抱。”她替白川晴系上围裙。
“谢谢你对我的关心,白川君。”长崎素世在围裙上用力地打了几个死结,“我觉得自己要喜欢上你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长崎妈妈打野回家(5.6k)
“白川君真厉害,你在家里也经常做饭吗?厨艺高超到简直不像是男高中生能有的。”长崎素世戴上防止烫伤的手套,端着盛满菜肴的瓷盘在厨房和客厅的餐桌前来回往返,“我把这些菜端到餐桌上,白川君你先去洗个手,准备吃饭吧。”
数道肉菜,各色的蔬菜和鲜切的水果,就连汤羹都有不只一道,甚至还有没来得及端上桌的小甜品一类。
白川晴看着桌上的菜肴,听着长崎素世一一介绍自己是如何制作的,思考今天的晚餐是否太过丰盛。
要是让白川晴仔细记下这些菜肴的制作过程,并且加以艺术字体修饰,毫不夸张的说,他甚至能凭借今天过于精美的晚餐写下一张菜单。
“长崎同学,如果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吃晚饭的话,你准备的食材和饭菜就太多了。”白川晴没有动筷,而是静静地看着长崎素世,在朋友家里吃饭,主人不动筷他就不动筷。
“不多呀,我都说了难得朋友有机会来我家里做客,如果宴请朋友的晚餐不够丰盛,怕不是还要被说我不够重视朋友呢。”长崎素世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略有些昏暗的灯光下指尖上肉色的油彩渐渐变深,像是肉桂,“白川君要努力多吃一点哦,毕竟这些都是为了你而准备的,要是吃不完……那可就让我伤心了。”
长崎素世也没有动筷,她的理由和白川晴不同,白川晴是因为去别人家做客的礼貌,而她则只是单纯想要看着白川晴,秀色可餐不仅对男性适用,女性也是一样的。
在温和的沉默中,长崎素世先动了筷子,夹起一块牛肉放到自己的嘴里,露出满足的神色咀嚼吞咽进肠胃里。
牛里脊烩洋蘑的味道很好,牛肉很嫩,沾满了洋蘑的鲜味。
看到长崎素世动筷的白川晴,也动筷了,他一边吃一边想,菜肴从烧制到摆盘都由长崎同学负责,她显然有不弱于自己的厨艺,菜品不仅色香味俱全,并且摆盘极其精致。
“长崎同学晚上没有胃口吗?”白川晴看着长崎素世,像是一座女神雕像似的坐在自己的对面静静地看着他,“你好像只吃了一块牛肉,是不饿还是,生……”话没说完,白川晴就闭上嘴,接着放下碗筷。
“没有生病,只是想要安静地看着白川君。”长崎素世脸上绽放出笑容,被时令赐予百媚千娇,白色的山楂花和蔷薇盛开在牧野,易掉落的紫罗兰藏于新叶,麝香玫瑰盛满了露制醇醪。她温言软语道,“白川君吃饭的样子很好看,我光是看着,就感觉自己快饱了。如果我做的饭菜,那就多吃一点。”
“你也吃。”白川晴放下了筷子。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就在长崎素世看着白川晴的同时,白川晴也在默默地看着她,她的视线太过炙热。
如果一个人坐在燃烧的篝火旁边,便不可能注意不到篝火正在发热,除非你一开始就决定无视这堆篝火。
白川君真可爱啊。长崎素世搬动椅子,坐在白川晴的身边。
她不喜欢味道重的的菜色,水果三明治和蔬菜通心粉才是她最日常的饮食,为了保持身材,她总是吃这些健康不会变胖的食物,不过在今天,在白川君的面前,稍微吃一些“易胖”的食物也无伤大雅吧?
此刻她的思绪便如同潮水般向四周扩散开去。
“既然是白川君要求的话,那我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啦。”长崎素世眨着眼睛,把刚才低头时吹落在身前的头撩到后面,于是白皙亮丽的脖颈就露出,脖颈修长,闪耀着迷人的眩光,让人如坠盛夏的午后,她拿起筷子,优雅地用餐,赏心悦目的礼仪已经深深刻入她的本能,“想不到白川君居然还会有强硬的一天。”
“只是不擅长在别人家里被人盯着吃饭。”白川晴长舒了一口气,心说长崎同学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自己猜不透她的心思,而且看向他的眼神略显奇怪。
吃完饭后,白川晴在厨房里洗碗,长崎素世笑着让他把手向两边伸开,替他穿上了围裙。
“长崎同学,这一次不要再打死结了,解开的时候很麻烦吧?”白川晴背对长崎素世,他能感到她的纤柔双手不断抚弄着他的背后,偏转过头,视线的余光中,亚麻色的发梢抖动着上下起伏,此时厨房里食材和菜肴的香味已经散去,淡淡的薰衣草花香从长崎素世的长发上飘来,香味十分素雅,“我看你解开绳结要花上一段时间,而且事后手指会变红。”
“不要。”长崎素世轻微蹙起眉毛,像是有了小脾气似的直接拒绝白川晴,“白川君是嫌弃我打死结会给你造成麻烦吗?”
“不是。”白川晴把打开水龙头往水槽里灌水,拿起一块毛巾后又挤了一点洗洁精在上面,准备洗碗、刷锅,“算了,如果长崎同学喜欢的话,就继续打死结吧。”
“哼哼~”长崎素世听见白川晴的回答后心情愉悦不少,饱满的杏眼眯成一道缝,眼中的是白川晴那宽阔的后背和印着白色小花的围裙,她仔细研究起花来,白花有几片花瓣,花瓣上有怎么样的绒毛,有多少脉络?她感觉自己的双手越来越灵活,腿脚却已经麻木,她没有尝试动动身体,而是执拗地看着那朵朵白花,“没办法,谁让白川君每次来我家做客就像是来到魔窟一样,明明我们是朋友,而且我是你……手底下乐队的成员,可你每次都像公事公办一样,聊完公事后不会在这里稍微多待一会,而是直接就走。我想要把白川君留住,就只能出此下策啦。”
“想让我多待一会,长崎同学可以直接说啊。”白川晴的声音又轻又飘渺,像是能穿越时间,把人带到一个有着草地、风车、葡萄藤架和秋千的宁静的午后。
“好啊。”长崎素世一边说着一边恶作剧似的在白川晴的脖颈后系死结,后又扎了一个蝴蝶结,“那能不能请白川君在把厨房打理好后留下来陪我坐一会呢?”
“稍微坐一会,没有问题。”白川晴说,“长崎同学家里有关于音乐的工具书或是诗集吗?如果有的话,我可以再待久一点。”
“有啊!”长崎素世那对漂亮的眸子似乎没有想到白川晴会这样回答她,自己主动邀请一个男孩在她家多留一会,这对大部分男孩来说是个明显的信号:有位姑娘在向你示好。
可是被她倾慕的白川晴是怎么回答的,什么叫要是有关于音乐的工具书或是诗集?
难道在他的眼里,自己的魅力反而没有几本音乐书或是诗集大?
长崎素世不满地撇撇嘴,一瞬间完美无缺的面具破碎,原来馨雅面具背后的只是一个还没长大渴望爱与关注的小女孩,她不满地撇撇嘴,捏住围裙的细绳,轻轻地往两边拉拽。
“咳咳……长崎同学?”脖颈上突然起来的压力让白川晴咳嗽了几声,他在心情放松的时候喜欢发呆,虽然手上在洗碗,可脑袋里想着的是群星,诗歌,水的露珠,水的印影,“你勒到我了。”
“啊……对不起白川君。”长崎素世心想,反正现在白川晴背对着自己看不到她的脸,那不妨大胆点如何,就算被发现了,凭着他的温柔,也一定会原谅自己。小小的女孩穿着洁白的连衣裙,头上戴着顶绑着蓝色丝带的小洋帽,帽子很大,不仅遮住脑袋,落下的阴影还把头发给盖住了,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顶帽子,过去她以为自己永远都没有机会再戴上这顶帽子了。她手里牵着布偶,想要在白川晴的背后无拘束地肆意撒娇,“谁让刚才白川君把诗集和工具书看得比我还重要?”
“没有,只是一直干坐在你家里也不好,总要找点事情做。”白川晴说,“我在家里,要做的事情很多,时不时就有人请我帮忙跟别人沟通,还要练剑,跑步锻炼,能够自己自由支配的时间里,除了听歌读诗,就是陪家人打游戏……现在还会练琴。”
“虽然这理由听起来很棒,但是啊……女孩子就是喜欢不讲道理。白川君听你听见没有,不许把我放在音乐工具书和诗集的下面!”长崎素世解开蝴蝶结,又打上几个死结。
我这是怎么了?
长崎素世的手指颤动着,涂抹着肉色指甲油的指甲划过白川晴脖颈上的皮肤,留下淡淡的微不可察的痕迹。
她看着自己的手指,为能在白川晴的身上留下印记而欣喜不已。
“长崎同学,别闹了,我有点痒。”白川晴手上的动作停顿了刹那,脖颈被长崎素世用手指触摸时他感受到了来自她手指上的冰凉,“要是我没拿稳,碗就会落到地上砸碎。”
“好吧,那我就不对白川君恶作剧了。”长崎素世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刚才带着点小心思的动作。
没有长崎素世的打扰,白川晴专心洗碗,但他很快又在发呆,身体在工作,灵魂却上升、漂浮在半空。
厨房里顿时安静下来,一时间只有水声和碗筷的碰撞声。
水槽里的泡沫越堆越多,随着放在水槽里的碗筷被一个个拿起,水位下降,泡沫便留在水槽边缘,然后破碎,留下一声极轻微极轻微的声响。
这是一种别样的寂静。
长崎素世躲在门口,悄悄地盯着白川晴的背影,脸上露出那种柔弱的,易碎的笑容。心说原来这就是她在过去曾期盼的,没能看到的光景。
她的家很大,非常大,大到用音乐塞满整栋房子都觉得空旷。小时候妈妈没回家时,长崎素世一个人缩在被子里,虽然窗外没有树影,可月影的轮廓总让她觉得有什么东西要来了,要把她带走,带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丢下去自生自灭。可现在她不怕了,就算她被带走,丢掉,也能变成天鹅,凭借自己的翅膀独自飞回。同时她的家又很小,小到只要白川晴待在厨房洗碗,水声滴下,瓷碗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从她胸口中迸裂出来的感情就能填满整个屋子。
额角抵触着墙面,亚麻色的长发轻柔地垂下,笑的是长崎素世的眼睛,口唇,和唇边浑圆的旋涡。艳丽如同露珠,朵朵的笑向贝齿的闪光里躲。她的长发也在笑,散乱的挨着她的耳朵,轻软如同花影。
“长崎同学,你在看着我吗?”白川晴洗好了碗筷,现在则是在刷锅,“我不是让你去客厅休息的吗?”
“哪有客人帮忙主人休息的道理。”既然已经被发现,长崎素世也就不准备继续躲在门口,走进厨房,俏生生地站在白川晴的身边,“我来帮你。”
“没什么好帮忙的。”白川晴说,“不是什么大事,本来早就该洗完了,只是我刚才在发呆,动作有些慢,还把一个盘子刷了好几遍。”
“那我就站在这里看着你。”长崎素世拨弄着手指,眼神从白川晴围裙上的小白花上瞟过。
“长崎同学,从第一次来我就想问,你的家里就只住着你一个人吗?”白川晴云淡风轻地开口,仿佛只是问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放下锅具,转过身直视视长崎素世的眼睛。
“除了我之外,还有我的妈妈。”
“阿姨不经常回来吧。”
“嗯,妈妈她经常在外工作,所以回不来。”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明明我是不想回答的,但是身体自顾自地做出了回应。长崎素世艰难地将视线从白川晴身上移开,扭过头去看吊顶上澄亮的厨房灯,水蓝色的瞳孔颤动,吊灯的阴影落在了她的眸中。
“是这样吗?”
她的眼神既无助又呆板,白川晴能从中看到偌大房子关灯后城市霓虹透过玻璃打在地板上色彩斑驳的影子和被纠缠住的魂灵。
墙上的挂钟显示时间正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都不说话,长崎素世的眼神越来越空洞,眼角愈来愈绯红。
“我知道了。”白川晴说着打破寂静,垂着眼帘转过身,拿起锅刷开始刷锅。
回想上次长崎素世邀请他来她家做客,长崎素世坐在藤椅上,双颊上是未干的泪痕,在泪痕之前的,应当是悲伤的恸哭。
他原以为自己看错了,但那孤单坐藤椅上脆弱的身姿,被全世界抛弃的女孩儿,确实是长崎素世不为人知的一面。
已经没有必要再询问她的父亲了。
结果不言自明。并且长崎素世没有主动说她父亲的事,就是某种证明。
“一起来刷锅吧,长崎同学?”白川晴侧着头询问长崎素世,“我想了一会,果然还是觉得一个人做太辛苦,要是两人一起的话,速度会快很多。”
“嗯!”长崎素世在白川晴的面前表现得很乖巧。
长崎素世同意后,白川晴在围裙上擦干水分,然后从橱柜里取出手套,帮长崎素世戴上。她伸出双手,手指因为白川晴那沾着些许水渍的手套越发秀美。白川晴在水槽前让开了半个位子。
“虽然看着简单,但是想要把锅具洗得比较干净,其实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如果是不锈钢锅上一般污渍,你可以先涂抹洗洁精然后用百洁布来擦拭干净;如果是砂锅,可以在锅里倒入一些米汤并浸泡烧热,再用刷子把锅里的污垢刷净,最后用清水冲洗;如果是不粘锅……”白川晴耐心地教着长崎素世把锅具洗干净的各种技巧。
白川晴耐心地教,长崎素世就耐心的听,好像她从来不知道锅具是如何清洗,眼神天真,一丝不苟地看着白川晴为她展示清洗锅具的各种技巧。
这就是她曾经梦寐以求但不得的东西。
每个人的一生都在用几十年的时间讲述前半生的遗言。
人终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而困其一生。
可长崎素世是幸运的,因为她还年轻,还有资本,她没来得及死去留下遗言和遗书。
没有必要用空虚的几十年去垂耳聆听自己的弥撒。
她喜欢翻看时尚杂志,只要她想她就可以穿露出肩膀和大腿的裙子,因为她还年轻,她有的是资本,她的皮肤细腻光滑,面容俏丽妩媚,眼睛漂亮到能容纳下整个贝加尔湖,蔚蓝天空似的澄清如洗,柔软的亚麻色长发散发着薰衣草的馨香,明明青涩却透露出成熟韵味的身体,像是提早绽放的花朵。家里有一栋在当地大楼顶层的房子和爱自己的母亲,在学校里是人见人爱的万人迷,许多人都把她视为榜样、偶像和明星。
可这些都不重要,就算这些东西再好也无法让她弥补自己过去的缺失。
遗憾是有的,痛苦也是有的。但这些并非不可弥补。
万幸她遇到了白川晴,也只能是白川晴。
受伤的天鹅被猎人养好了翅膀,于是天鹅能摇摇摆摆地冲向对她抬起枪口的猎人,即使被他杀死也心甘情愿。
美丽的天鹅和破碎的长崎素世实在是太幸运了,她们都在正确的时间遇到了正确的人,她们本就是一体。
“你真精神啊,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吗?”白川晴脱掉了手套,并让长崎素世帮他解开脖子上围裙的绳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