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书
嘴里这么说着，但有珠的心里确实有了几分紧迫。
【蔷薇猎犬】的强大不必多言，杀伤力、数量、速度、使用便利性都异常出众，可靠性在所有的童话怪物里也稳居第一。
可以说使用它的那一刻有珠就已经赢了。
但，赢了并不意味着对方会死，蔷薇猎犬只能切实的杀死目标，没有封印复活的效果。
自古以来，死而复生都是极难对付的，需要特殊的秘法应对。
“只是因为我状态不好而已，要不是那个女人……”说到这，死徒明显顿了一下：“总之以我现在的魔力来发动的话，失败几率很大。”
“废话连篇。”
“但就是这些废话，给我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啊，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和你聊这么多！”
死徒的语调忽然高昂起来，它的血告诉它，自己剩下的奴仆已经非常接近了。
“我被骗了？”有珠责备着自己的不成熟，因为敌人的话语轻而易举的动摇，真是致命的疏漏。
“太年轻了，竟然在战斗里给了我这么多次机会，我的奴仆已经赶到了！”
豹子形态的死徒狂笑着，朝奴仆的方向全力奔去，完全无视了在它身上制造伤口的蔷薇猎犬。
死徒的伤口并非是治愈，而是时间倒流级别的回复，只要血液足够，只剩脑袋也不会死去。
被吃掉的部分只要再长就好，让残存的血液沸腾，以超出常规的速度补充着被撕咬掉的肢体。
“近了近了，只要能到达那里，只要能够会和！”
燃烧着之前壮汉带来的血液补给，它现在一门心思的往外冲去。
‘只要能和奴仆会合，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死徒抱着这样单纯的期望，幻想着幸存的未来。
——然后突兀的陷入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会死！”
它突然疯狂的大声嘶吼，情绪激烈到手脚错乱，连奔跑这个日常的行为都维系不了，狠狠的摔在地面上。
那份癫狂连有珠这个敌人看见了都不免生出一丝同情。
“我的眷族，我的奴仆，到底是谁杀掉了他们？！”
第九章 终结之死
给予了希望的蛛丝，但又因为现实而堕入绝望，被两种感受挤压的死徒陷入了疯狂。
但蔷薇之猎犬却没有乘机上前将它完全吃下，反而向后缩了几步。
作为主人，有珠能感受到使魔的情绪：猎犬在疑惑着、好奇着，而不是视作猎物。
这份情绪惊到了魔女小姐，她从未碰见过逼猎犬让步的敌人。
要知道这可是从初代魔女处传承下来的Great Three，拥有千年级别的神秘重量，自带传承防御的“魔法之碎片”。
到底是何等的特异存在呢，竟能跨越千年之久，匹敌魔术界的瑰宝，难道是神代的残留吗？
魔女的心不自觉地为之跳动，就像一只猫儿般对未知感到好奇，想要探究的小心思藏在了平静淡然的神色之下。
从古至今，黑猫一直被视为魔女的象征，不是没有理由的。
“沙沙。”
不远处传来轻巧的脚步声，那是鞋子踩在零碎石子上的声音。
白色浓雾又往后靠了靠，避开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没有白雾遮蔽，皎洁的月光如薄纱般笼罩着这个被遗忘的小角落，也照亮了身份成谜的来者。
吸血鬼死命的凝视着那个方向，它死也要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人插上一脚。
“为什么停下了，那边的魔女？”
轻巧的声音像是在询问，但是里面没有疑惑和探究的感情，只有了解现状的确认。
“如果你不杀的话，就让我来吧。”
一道微光，像是远月反射在大地的泉，又像是旷野上独一无二的树，存在本身就与这片战场格格不入。
银白的秀发顺滑的披在肩头，点缀着超脱人间的面容，即便是简单的白色衣物，也如同庄严的华服。
无论何处都是梦幻的轻盈，唯有那一句话语沉甸甸的坠入现实。
妖精般美丽的人类在靠近，他的脸上没有表情，有的只是如潭水般的安静和寒冷。
平日里应被吸引的美貌此刻却被忽略，皆因那双眼睛中存在禁忌的刻痕、不归的黑暗。
深不见底的幽蓝之光，引领死亡的烛火，原初的恐怖在那眼底深藏。
爱温在注视着眼前的豹子和魔术师，放下头戴的耳机，微微歪头，像在思索。
但在他视野内的两人都感到心悸。
脊背感受到寒意，像是打入冰锥般刺痛，无论是有珠还是死徒，都平等的被死亡拥抱。
“那是什么？魔眼吗？怎么会有那么犯规的东西，那种级别，只有神代才会……”
久远寺有珠近乎呻，吟的轻叹道，细密的贝齿轻咬下唇，白雪般的脸颊上浮现轻微的羞红。
并非是害羞，而是激动。
今晚她已经看见太多出乎意料的事了，比过去三年加起来的都多，心满意足到有了吃撑肚子的错觉。
“死徒、魔兽还有那闪烁虹光的魔眼，青子一定会羡慕的吧，简直是遍布神秘的游乐园。”
好奇的种子已经隐秘的埋下了，连魔女小姐自身都没有注意到。
几秒钟后，久远寺有珠又变回了平日的清冷，少女的好奇和兴奋被深藏，魔女的准则又一次占领主导地位。
现在的她是三咲町灵脉的监察者之一，赌上自身的骄傲，事务的处理绝不能拱手让人。
“不，只是被珍品冲击到了，我并没有打算放跑这个吸血鬼。”
“这样啊，太好了，要是魔女小姐打算放过死徒的话，我就必须把你和它一起杀掉了。”
爱温毫不在意地说出了惊人的话语。
“……哎？”久远寺有珠迷茫的眨了眨眼，随后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你，要杀我吗？”
沙哑的声音中透露着危险的气息，魔女紧盯着旅人，视他的回答决定是否降下杀戮的铁锤。
要是青子知道这里的情况，恐怕会大喊“绝不可能”吧，不是因为有珠打算行凶。
魔术师杀人再正常不过，没有惊讶的必要。真正不正常的，是久远寺有珠忍让的态度。
刚才爱温的话语已经可以视作宣战布告，按久远寺有珠的性格，连对话都不会有，一定会直接出手。
她可是抱着魔术师的准则生活的魔女，平日里还好说，但人类一旦冒犯，必定不会留情。
选择了反问对方，说明内心深处其实是想要对方否定的，这对有珠来说简直是奇迹。
面对有珠的诘问，爱温眨了眨眼，大方的回应。
“不要抛却前提啊，现在不打算杀了，因为魔女小姐也不打算放过死徒不是吗？”
“就因为这个？”
“我打算杀掉死徒，魔女小姐要是放掉他的话，就是吸血鬼的同伴了，所以要杀。”
“很直接的答案，你不怕我生气？”
也许是这大方直接的态度有珠很中意，也许是她的心情很好，总之语气放松了一些。
“生气的话就战斗，不在意的话就无事发生，对我来说都可以接受。”
“……”有珠无话可说。
‘怎么回事啊这个人。’
魔女心里疑惑着：‘感觉过于无欲无求了吧，难道是修行的僧侣吗？’
深吸一口气，有珠决定先不管他，反正目前看来没有和自己敌对的意思，那就延后处理好了。
先将注意力集中在吸血鬼那里。
“但这边也有点麻烦。”看着已经被白雾团团包围的死徒，少女有些拿不定主意。
猎犬已经咬住了猎物，想杀他现在易如反掌，但之前的情报不能当作不存在。
如果死而复生的异能真的存在，杀了他反而是顺了他的想法，后患肯定不少。
“是要赌它是真的不够魔力发动死而复生，还是……要问问他有什么办法吗？”
“毕竟之前夸下海口，总该有对策的。”
‘如果没有就把他关进瓶子里。’少女阴暗的琢磨着。
想到这，有珠的视线移到了不远处的爱温身上，发现这个人正安静的带着耳机听歌。
这种从容和自我让有珠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但是他是不是太信任我了，为什么一副没有防备的样子。’
有种被小瞧了的不满，顺带夹杂了几分对那双眼睛的好奇，或许还有一点点恶意。
有珠慢步靠近对方，在吸引到注意力后，提出了一个相当失礼的问题。
“你拥有的魔眼，它的效果是什么？”
略带疑惑的嗓音背后是恶意的揣测，甚至可以说有珠在故意试探。
对于魔术世界而言，自身拥有的神秘既是武器、宝物，又是催命符。
过于稀有的才能会引来窥觑，暴露在外的魔术会失去威慑力，因此有珠的询问就是故意挑衅。
同时，也夹杂着自己都说不清的背反。
要是爱温因此直接出手，她就可以说服自己他和其他魔术师没有区别，也不过如此。
想要了解的好奇，被轻视的不满，希望对方如自己所想但又希望对方出乎意料的别扭。
真麻烦啊，这个魔女。
“要交换吗？”摘下耳机，爱温看了她一眼，出于预料的询问。
“哎？”
“你想知道这双眼睛的事吧，那也告诉我一件你的事，交流的定义就是这个，不互相交换就不公平了。”
“不过我并不看重这双眼睛，你就随便说说也可以。”
此时，有珠才发现，那带给她恐惧的幽蓝已经从这个人的眼中消失，眼眸重回了正常的颜色。
是宝石也不能比拟的美丽色泽，让魔女联想到故乡英国的森林旷野。
“……你真奇怪，不会觉得我问这个问题很唐突吗？”
“别人会觉得吧，但我并不在意。”说这话时，爱温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但身边的氛围却很温和。
“况且你是在正面发起询问，那我也应该直接回应。”
久远寺有珠低垂下眼，她能察觉到眼前的人并没有撒谎，是个表里如一，不做修饰的人。
不是像山里人一样对世事不了解，他很清楚如今人们交流相处的规则，但决定只按自己的想法活着。
“我知道了，那请告诉我，对你来说这双眼睛价值几何？”
“大概是好用的工具这个程度，不是秘密，我也并不喜欢它。”
“明明是这么珍惜的眼睛……”有珠为这双魔眼打抱不平，之后轻叹了一声。
“那就拿我的名字来换吧，不要再魔女、魔女的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