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书
“嗒。”
爱温停下了脚步，在他左边，视线延伸的不远处，浑浊的液体四溅，任意流淌。
“……”
已经没有了声音。
凸起的瞳孔碎裂成白色的糊状，扭曲的四肢肿胀，像一节一节的鼓胀蚯蚓。
【救我……】
尚且完整的胸腔往上，是被蛮力撕咬、扯开所剩下的半截脖颈。
【救我。】
伤口处被拉出粗细不一的黑红色黏着物，是细长细长的肉芽。
【求你救我。】
就像被小孩扯开的劣质垃圾袋，有的神经未死，还在细微的跳动。
【我不想死。】
喷满墙壁的暗红涂料，顺着粗糙的沙砾涂层肆意蔓延，一路混杂着污浊，最后沁入地面的裂纹，像是物质化的人的灵魂，被绝望玷污后的终末。
【为什么。】
铁锈味伴随着热气蒸腾，在这个狭小的角落里，存在着不被社会所容的凄惨图画。
【啊啊啊啊啊啊救我！！！】
——死亡、死亡、血红、死亡、血红、哀嚎、血红、哀嚎、绝望、哀嚎、挣扎、死亡、绝望。
生命的脆弱，暴力的后果就这样直观的展现在空无一人的魔境。
两天之后，这里就只会残留下被野狗啃食过的骸骨吧。然后这个人的消失会被算作流浪狗群杀人案，官方顺着民愤清理一波流浪狗后便不了了之。
爱温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唯有泛着幽蓝的双眼不适的眯了眯，视线/世界的错位在此刻尤为明显。
“选了个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手法却这么粗糙，而且浪费太多了，看来他被追赶的很急，顾不上仔细进食。”
将手搭在下颚处，爱温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追踪他的不止我一人，还有另一位。”
“这具尸体已经有一刻钟了，我追到这里花了二十五分钟，如果为了规避我，他不会如此浪费，鲜血一滴都不会剩下。”
“这样残暴的模样，看起来像是被追的慌不择路，只能随便扯开脑袋，将鲜血大口灌入。”
数种可能在爱温的脑海中掠过，同时他绕过尸体，继续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会是三咲町的管理者吗，保护灵地安全，排除入侵魔术师确实是他们的职责，但人类的死活应该不算在内才对。”
“看这追赶的力度，实在不像是正常魔术师的态度，这里的灵脉管理者像是看重人类的一方。”
“不，也不一定。”
脚步不停，思考也不曾停歇。
“说到魔术师，今早学校里遇到的苍崎好像就是，她虽然脾气暴躁，但却意外的是个通常意义上的好人。”
“如果灵脉管理者是她，或者她的长辈的话，做出这样的举动也是有可能的。”
“话说真遇见苍崎的话要打招呼吗？礼节上来说，问声好是应该的，毕竟我们现在既是同学，也是拥有共同秘密（魔术）的人。”
无视掉刚才残酷的死亡，爱温的思考方向逐渐跑偏。
“咚！”
“……”
停下了关于问候风格的思考，不远处传来沉闷异响，像是什么大体重的物件掉落在地。
“找到了。”
不需要更多线索了，也不需要思考了，污秽的死徒和迫使他逃跑的魔术师就在那里。
能够听到男人的嘶吼、能够感觉到大地的震颤，魔力的漩涡汇聚成风暴，此时敌对双方的战斗似乎白热化了。
步伐加快，爱温打算见证这场追杀的结局。
也许对抗中的双方都不会待见自己，但他并不在意，被双方同时敌视也可以。
只是随着靠近，爱温的心中不断有杂念涌出，脑海深处泛起低语。
【为什么要去前面？我难道没有别的事做吗？前面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回去吧？
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
没有更重要的事了吗？
快回家吧……】
爱温的脸庞波澜不惊，他脚步未停，甚至在认真的回答那些絮语：“我没事做，也没有地方要回去，不过我要杀了那个死徒。”
他已经意识到某种魔术结界正在生效，是极为优秀高深的意识作用型概念结界，通过削弱人们心中的好奇心，从而达成完美的封闭。
普通人不会察觉异样，也不像物理封闭结界那样需要后续处理，是高端的结界。
但对魔术师就没有那么好的效果了，对上爱温这种没有杂念、需求淡薄的人也起不了本来的效果。
相比构筑文明的众多人类，他的想法很少，并不追求什么，也不挂念什么，久远寺有珠的【无名之森】和他的相性算是极差。
但根据这层结界，他判断出了魔术师的水准。
“不仅选了个好地方，也设下结界了。”
放眼望去，声音传来的地方已经接近城市边缘，行人稀少，再布上一层结界就更万无一失。
“是个优秀的魔术师。”爱温点了点头，对他来说这已经是极高的评价了。
无论是战场的选择，还是驱赶敌人的手段，都能看出有自己的思路，看情况还是位于压制的一方，魔术水平很高明。
“只不过，还是缺少对死徒的了解，以他们为对手，意识干扰型的结界不够，还要再加上一层物理封锁结界才行。”
“死徒可不在意魔术协会的规矩，他们会不择手段。”
“咚咚咚！”
话音刚落，左边的街角，猛然冲出了数十名体格健壮的缝合怪物，他们背部的手臂上还抓着昏迷的人类，其中领头的气势更是惊人。
这是死徒带来的下属，他们受到主人的呼唤，放弃了原来隐蔽捕食的任务前来支援。
不但拥有作为第Ⅴ级的夜魔领头，在黑夜中的他们更是拥有超群的能力，人类自不必说，单个魔术师也只是猎物罢了。
不知恐惧的他们在小巷中急急而奔，眼中只有主人的坐标，因而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进入死之视野。
“哒哒哒。”
轻快的脚步声传来，仿若敲响的丧钟。
听到陌生声音的夜属们陡然停下，十数只眼锁定正在靠近的美丽身影。
对方并没有看他们，只是将腰间的索爱牌随身听的开关按下，耳机戴好。
爱温不打算再听到他们的声音。
随着磁带转动，舒缓的流行金曲开始播放，隔绝开沉重的氛围。
“你们的主人运气真差，看来这份补给是送不到了。”
爱温自顾自的说着，如翠湖般透澈的双眼底，幽蓝之漩涡映照着敌人的命数。
死徒们如临大敌，逃避着那份目光。
恐惧让他们手脚僵硬，扭曲的脊柱像是打入铁桩，寒冷和炽热的幻觉一同袭来，麻痹到无法思考。
“呃~啊……”
呻,吟声中夹杂着畏惧。
他们本能的理解了，自身的终结就在那里。
“我不想触碰脏污，因此不会在你们面前展现【树】，你们要面对的，是这双眼睛。”
前面说过，【生命树之桠】上承载着爱温的精神与意志，用它控制死徒等于用手摸排泄物。
因此，只有在面对死徒时，魔眼才会作为战斗核心。
爱温心绪一动，蔓延而出的【树桠】延展到周身三公尺，提供的魔力量瞬间暴涨，足够施展大量攻击性的魔术。
抬起手指，随机指向了一位死徒。
淡青色的复杂文字与纹路浮现、组合，伴随着“指向”这个简洁的工序，魔术成功发动。
空气被牵动，压缩，化作并不锋利的刀刃，沿着只有他能看见的冰蓝细线顺滑的划下。
这是再基础不过的魔术，制成的空气刃既不锋利，也不沉重，唯有发射速度和运动轨迹的可操纵性十分优秀。
它没有办法像利刃般切割，命中人类的话反而会像用铁尺击打，而且力道连骨头都打不断，只能打出淤青。
魔术战中，它能起到的作用只是干扰对方术式的构建，就杀伤性而言，甚至不如同为基础魔术的魔弹发射。
用它对付死徒实在是失策，连普通人都可以承受的一击，换到他们身上估计连擦伤都办不到吧。
——按常理来说，确实应该是这样。
“哗啦……”
“啪塌。”
没有声音，也没有挣扎，只是忽然散落一地。
四肢、腰腹、小肠、阑尾和肋骨，他的体内就像是被切开的火龙果，切面光滑如同镜面。
第Ⅴ级的死徒像是被拆散的积木，七零八落的掉在地上，肌肉连神经反射的抽搐都没有，恶臭的内脏气味蒸腾在小巷里。
他死了。
超出理解范围的一幕冲击着剩余死徒的大脑，他们不理解眼前发生的情况。
为什么，为什么区区基础魔术能让死徒死亡；为什么那份死状如此恐怖难言；为什么他们会遇见这种怪物。
无法理解，夜晚明明是他们的领域，如今却让他们感到窒息。
“啊……啊！快跑！别过来！”
终于，内心深处的恐惧压倒了一切，死徒们抛下手中的人类，哀嚎着转身逃跑，背叛了他们主人的命令。
与被他们捕食时的人类无异。
魔力的波动在死徒们的背后迫近，他们注定逃不开被那双眼睛看见的未来。
第七章 讨伐战（4k）
久远寺有珠快步走在街道上，时不时的穿过小巷，仿若黑夜中的幽灵，天上飞舞的椋鸟在前方指引着方向。
作为魔女的有珠其实运动能力很差，那纤细的手脚是追不上能力超群的对手的。
正常情况下，只会是有珠被远远甩下吧。
魔术师并非专心战斗，他们是研究者，力量只是研究带来的副产物，对细微战机的把控和对自身能力的融会贯通完全比不上战士。
背后偷袭，仗着对方对自己魔术的不了解，初见杀才是常态。
因为魔术的万能性，可以说魔术战的本质就是情报战。
被放在明面上的魔术就失去了威力，因为绝大多数魔术的破坏力还比不上单兵火箭筒，发动速度也远远赶不上手枪。
久远寺有珠作为大魔女，她的魔术和正常魔术不可同日而语，但她同样是位传统的魔术师。
铺下阵地保护自己，派出使魔试探敌人擅长的魔术种类和特点，然后使用克制对方的poly将其一举歼灭，这才是她的战斗习惯。
因为有珠自身和同龄的女生相比都算娇弱的，是货真价实的公主角色，她的战力完全仰仗【童话怪物】，是典型的人偶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