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书
“编织吧。”
短促的吟唱，体内传来不适的烧灼感，微弱的魔力开始响应主人的意志。
树状图在顷刻间成型，大源中的魔力被控制吸纳，形成实体的气旋。
尸鬼没有停下脚步，它们连恐惧的可能都失去了，无视一切干扰，只是顺从着刻在身体里的本能行动。
无需言语，爱温挥动手指，空中的大气无声的震荡。
无形的气刃瞬间划过尸鬼的死线，在它们身后的尸堆上留下几道不明显的刻痕，如同切番茄般汁水四溢。
根本称不上战斗，只是随手而已，就已经结束了。
行走的脚步停下了，尸鬼们本就腐烂的眼睛更加无神，仅剩的微弱活力也如烛火般熄灭。
死神也无法接纳这些被污染的灵魂，它们已经连残渣都不存在了。
只花费了一秒钟左右，十几道无形之刃无一落空，吸血鬼的残肢散落一地，与众多被它们残杀的人类毫无区别。
毫不费力，像呼吸一般轻松，与口头争吵的层次一致。
一切都在直死魔眼的视线下回归根源之涡。
舞厅真正的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爱温转身离开的脚步声，在空洞的回响。
明天一早，这副地狱的光景就会被人们所知晓吧，但他们永远不会了解背面的真实，最后只能抱着不安继续生活。
或许还有许多的家庭在等待着永远不会回来的家人，但最终只能得到冰冷的通告。
这就是所谓的死徒，人理的癌症，难以抹去的污浊之血。
“……”爱温轻轻叹息一声。
在门口停下脚步，他右手扶住门框，没有出声，只是抬头凝视着遥远之月。
月亮一如过去，淡淡的，荒凉的，冰冷的悬挂着，像是世界的孔洞，洒下寂寞的微光。
是和老师旅行时一样的光景，但现在已经物是人非，只有月亮一如既往的完整。
爱温觉得眼中看到的一切都在破碎，但却又是如此清晰，简直是讽刺。
好像是在说，他能看清的存在唯有死亡。
“但死亡与死亡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吧。”爱温收回目光，驱动起自身的魔力。
“宣告·火。”
微弱的火苗在指尖燃起，随后被抛入毛毡地毯。
黑烟冒出，随后火光燃起。
为了装饰而铺设的地毯成为最棒的引火物，只是片刻，大火就包围住了整个建筑，所有的一切都在火中燃烧。
出自爱温之手的火焰温度惊人，连骨头都会烧成灰烬。
爱温站在远处默默的看着，直到尖叫声响起，传来微弱的警笛鸣响，才转身离开，顺着路灯的光径，走向远处。
之后就与他无关了，现在他要寻找下一个死徒的位置，没有时间浪费。
只是还没有走多远，爱温就放缓了步伐，他的目光射向了不远处的小楼。
那里有着惊人的魔力波动。
“久远寺小姐？”
虽然是疑问句，但爱温脸上却并无异样，他没有动用探测类的魔术，而是靠直死魔法确认了对象的身份。
毕竟死线的数量和位置，和之前那晚看见的分毫不差。
“是我。”有点熟悉的悦耳声音传来。
楼房间的阴影在夜晚显得那么深邃，而比阴影更深邃的黑衣少女正从中漫步而出。
吵闹的蓝色知更鸟围绕着她上下翻飞，给冰冷的少女添上一丝俏皮，像是在把遗世的魔女拉入人间。
她扭头看向熊熊燃烧的建筑，眼中毫无波动。
“不想让普通人知道他们的死状？你在为那些人着想吗？”
毕竟家人被吃，和被火烧死了所带来的悲伤是不一样的。
轻柔中略带平缓的嗓音传来，久远寺有珠眨了眨眼，像是重新认识了他。
“不，我是遵从自己的想法。”爱温微微摇头，否决了魔女的猜测。
“我既不会去了解那些人背后的经历，也没有对他们的死感到同情。”
“只是比起留下死徒肆虐的痕迹，我觉得将其付之一炬更顺眼，所以就做了。”
“一个不了解别人，不愿意在别人身上投注感情的人，是做不到为别人着想的。”
有珠点点头，没有反驳，她能感觉出眼前的人说的是真心话。
她也能明白这种想法的根源，是出于对观念系统的不同而主动疏远的自我保存。
比起他人先优先自己的愿望，也不是什么错误的事，就保持自我而言，对方和青子很像。
但比起青子，他又异常的达观，作为生物的视点有些过于广阔了。
‘不过在这里相遇倒是刚好。’有珠心里想道，对于这个神秘的家伙，她还有很多想要了解的。
比如直死之魔眼的由来；比如那个一直环绕周身的魔力细线；比如他出现在三咲町的目的……
‘现在正是机会。’
抱着这样的想法，有珠主动开口：“看你的样子，是打算将剩下的所有吸血鬼全部处理掉吗？”
“没错，久远寺也是这么打算的吧，出于灵地管理者的职责，你也有必要平复死徒骚乱，如果你不想我介入，我可以让步。”
“没有必要。”魔女稍微有些急促的拒绝道。
有珠无视了身边知更鸟的疯狂叫唤，满是好奇神色的双眼紧盯着眼前的“未知”。
“确实是职责所在，不然教会那边会很难交代。”
“所以我打算协助你，作为交换，和我多聊聊吧。”
第十五章 深夜漫步
夜色已深了，如果是大城市可能还会有夜生活，但三咲町没有这么发达的娱乐。
因此现在街道上只有零星的一些路人在匆匆行走，想必是在赶赴温暖的家吧。
只有两人例外，他们完全无视了人类流传下来的对黑夜的畏惧，从容的行走在没有灯光的道路边缘。
漆黑和白银的发丝飘荡，静谧衬托着他们的美好秀丽，也彰显着魔性的深邃。
“确定是这个方向吗？”有珠距离爱温不到一米，疑惑的询问：“我的使魔目前还什么都没有发现。”
“嗯，我有特别的追踪方式，对付Ⅲ阶以上的吸血鬼不太精准，但是只是死者和尸鬼的话就很精准。”
爱温并不隐瞒，干脆地指了指自己现在幽蓝的双眼。
“一个存在距离自身终结越近，它身上的死线就会越密集，而我的直死魔眼能够看见死线。”
“死者和尸鬼几乎可以说已经死去，它们身上的死线因此多到像纺布一般，在我眼中极为显眼。”
“嗯。”有珠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她正在努力的试图理解这些话。
“死线？”
“没有亲眼看见很难理解吧。”爱温很理解有珠的困惑：“死线的话可以理解成死亡因素的体现。”
“因病而死、因出血而死、因寿命而死、因心神枯竭而死、因破坏而失去作用……每种死因都会化作线的形状刻在身体上。”
爱温随手从地上捡起一片枯黄的树叶，将它在有珠的面前晃了晃，然后用指尖缓慢的、轻松的、顺滑的画出一条曲线。
树叶没有被指尖压得变形，也没有顺着力道裂开，而是瞬间碎成齑粉，纷纷扬扬的从指缝间落下。
爱温将手展开给有珠看：“死线被砍中，就是这个样子。不是因为被切开而死，而是死亡跨越时间而来。”
“恐怖的能力，这就是神代级别的魔眼……”有珠感叹着：“这是你天生就拥有的恩赐吗？”
但她的话却让爱温有些沉默，有珠敏锐的注意到了这点：“你……”
“不是的，直死魔眼是后来的。”
但还没等她问出口，爱温就正常的回答了问题，好像刚才的迟疑没有发生过一样。
“直死说是魔眼，但其实更接近超能力，唯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才有可能觉醒。或许还有其它的条件，但知晓死亡为何物一定是必须条件。”
“也就是说，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吗？”有珠有些难以置信。
她是极为优秀的魔术师，也是大魔女，拥有在整个魔术界里都是最为顶尖的传承。
正因如此，她也最了解死而复生的困难性，那是真正的奇迹，人类渴望而不可及的幻想。
如果眼前的人能做到，有珠肯定他会被时钟塔追捕，然后封印指定。
“不，我没有复生过，那样的奇迹我没有。”爱温摇摇头，否定了有珠的猜测。
“真的吗？”有珠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提高一点声音的强调道：“这件事不要告诉别的魔术师，很危险，会引起他们险恶的心思。”
说着，有珠顿了顿：“我已经知道了，不能算数，但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要说。”
“就当是魔女的告诫吧。”
自古以来，总会有魔女、女巫给予告诫/预言的故事，其中有很多是空穴来风，切实包含着善意。
这或许是魔女难得的真心劝告，她不想这个和自己还算能说上几句话的人，成为某个低劣者的实验品。
“谢谢你的好心，我记下了。”爱温少见的微笑了一下，他对单纯的善意没有办法，也愿意回应。
但对爱温这种级别的样貌而言，只是气质变得柔软一点，就已经和平时冷淡的样子产生天翻地覆的差距了。
弯弯的眼角，淡淡的笑意，还有随着动作摆动的银色秀发，即便月光也不会胜过这份美好。
久远寺有珠不由得感到某种女性魅力上的挫败，但同时也无法抑制的被吸引去目光。
‘说起来，真是美丽的银发。’有珠心里在胡乱思索着：‘难道真的是妖精的女儿吗？可是妖精血脉在现代已经劣化，后代只会形体扭曲啊。’
“久远寺，你分神了。”爱温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如寒冬清泉的声音让同行者猛地回神。
“啊。”
有珠发出了一句意义不明的短促声音，随即将脸扭向别处，做出一副认真探查的样子。
知更鸟飞舞的更加急切了，夹杂着吵闹的叽叽喳喳声，以至于被有珠一把攥住，塞进了口袋。
之后两人间保持了很久的沉默，只是单纯的在城里巡逻。
爱温一如既往的淡然，唯独有珠像是对自己生气一样，脚步都快了几分。
……
……
时间在点滴流逝，月亮在黑暗的天幕中移动，周边能遇见的人也越来越少。
城市正在陷入沉睡，等待明日的喧闹。
两人不言不语地走在街上，路过忽闪忽灭的路灯，长长的电线杆投下纤细的影子。
小心的张口，呼吸间白雾弥散，遮蔽着视线也瞬间消融，在微弱的月光照耀下，孤独包裹着他们两个。
但爱温和有珠却感到惬意。
安静的、平和的城镇，远处零星的交谈声，冬季的风固然寒冷，却也冰爽。迈着自然又轻松的脚步，好似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拘无束的漫游。
这是深夜独有的自在感，空旷却不死寂的城市仿佛随着自己的脚步跃动，成为手中的陈列品。
这一刻所拥有的单纯喜悦，像是在与文明共鸣。
久远寺有珠沉浸于这样的氛围中没有开口，爱温也是安静做事的性子，他现在全心全意的分辨着死线密布的城市。
吸血鬼已经被抓出几十个，都是些Ⅰ阶、Ⅱ阶的喽喽，爱温像清扫垃圾般消灭了它们。
作为城主的死徒死亡后，他的下仆会恢复自由，此时这些吸血鬼多半会潜伏起来。因为不用急着吸血上供了，所以Ⅲ阶以上的吸血鬼会很难抓。
但没有脑子的下等吸血鬼反而会因为失去控制而放纵欲望，开始随意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