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幽祝
如此一来，便彻底万无一失了！哈哈哈哈哈！
戚昌平跟导演曹文丹站在场外，热情地闲聊起来——此时戚教官脸上的神情，是释然的、放松的、淡定的、从容不迫的，全然没有之前在办公室里的忧心忡忡之色了。
摄影棚里，主持人卢知鱼坐在右侧沙发上，调试着胸口别着的录音设备。
录下来的访谈音频，会转换成文字后由编辑团队审阅、提炼、撰写，最后登上军方内部的纸质报刊。至于现场拍摄的节目视频，则会传到内部网站上去，毕竟现在纸媒的影响力越来越有限，哪怕是以传统保守著称的部队，大家闲暇时候也更习惯用手机看新闻。
燕裕坐在左侧沙发“访谈嘉宾”的位置，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陈灵韵陪在旁边，面带微笑，一言不发，暗自盘算。
如今既然已经开始在修士内部试行媒体，那么社会层面上彻底放开信息保密管制，应该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了。
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放开保密，既是因为主观上要采取更积极的形式来应对灵气复苏，也有客观上紧密跟住国际形势的需要——毕竟国外都已经完全公开了，国内要继续对民众隐瞒也不现实。
“摄影和灯光都准备好了。”只听见卢知鱼突然问道，“要不我们就开始吧？”
“好。”燕裕点头。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场外发出指令后，卢知鱼便看向摄像头，露出了得体的职业化笑容，开始熟练地背诵起台本，“这里是《道德报》第一期特别人物采访节目，我是主持人卢知鱼。坐在我身边的这位，就是镇东军的修士战队队长燕裕，旁边的是战队副队长陈灵韵。”
燕裕悠闲地朝摄像头抬了抬手，表示打过招呼。陈灵韵微微点头，笑容优雅而甜美。
“燕队长，我们注意您战队里头大部分都是女性。”卢知鱼身为名主持的职业素养果然不是盖的，一上来就抓住“娘子战队”这个最大的爆点，开始提问，“请问您当初是出于什么样的标准，才选择了这几位女队员的呢？”
“哦，很简单。”燕裕也不是第一次回答这个了，有板有眼地回答道，“战队的建立是为了执行作战任务，所以我为战队挑选成员，只看两个标准：一个是实力，另一个是潜力……”
见燕裕一本正经地说着四平八稳的官腔发言，场外看着的戚昌平教官心中最后一丝担忧，也随之彻底消散不见。
这小子，虽然总是跟总指挥使说话没大没小，但在摄像头倒是正常多了。
也对嘛，毕竟是在公众媒体面前，拘谨保守也是正常合理的事情，我先前究竟在瞎担心什么呢？
嗨，世间本无事，只是庸人自扰之，是我少见多怪了。
我的错！
按这个访谈走势，后面肯定是不会出问题的，我还是回办公室去吧。
跟曹导演又说了几句话，戚昌平正打算告辞转身离去，只听见摄影棚里的卢知鱼突然打断他道：
“燕队长，我的理解是，你其实更偏爱女性修士，对吧？”
燕裕：？？？
戚昌平猛地刹住脚步，气急败坏地再次看向场上。
卧槽！那小子难得正经发一次言，没想到你这破主持人居然在这里搞事！
“为什么这么说？”燕裕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皱眉问道。
“目前四军战队之中，基本是男多女少的局面。”卢知鱼双手十指交错，笑容淡雅说道，“安南军和定北军的战队，都只有一名女性修士。平西军有两名女修士，但仍然少于男性。”
“当然，我也相信部队里‘一切以实力为主’。所以呢，另外三位战队的队长可能是认为，或者说潜意识里倾向于认为：男性修士的成长性和可塑性，比女性修士更高，也更有长期培养的价值。”
“但你却做了截然相反的选择，队伍里除你以外，其他修士全是女性……所以，你是认为女性修士的实力不弱于男性吗？或者说，想要对外界证明这点？”
“咳咳。”陈灵韵在旁边轻咳了声。燕裕跟她多有默契呀，立刻读出了她的暗示：小心对方问题里的陷阱。
他略微沉吟半秒，露出灿烂的灵韵牌假笑，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呢？如果我想要对外界证明女比男强，那直接把队长让给陈灵韵这姑娘家就行了。但她有那个能力胜任吗？毕竟我们战队是实力说话，不是性别说话。队长怎么看待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实力能不能打。只要能打，哪怕你的性别是武装直升机也没问题。”
听到这个回答，场外的戚昌平吊着的心，总算慢慢地放了下来。
这个问题，毕竟涉及到性别因素，无论怎么答都会引起不必要的争议，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回答。但如果打太极拳，来回车轱辘话，错误是不会犯了，却会显得你这个人说话抓不住重点，没有水平。
燕裕拿“我才是队长，陈灵韵这姑娘只能当副队长”作为回答，既否认了卢知鱼的预设性提问，同时也避开了“男修士女修士哪个更强”这种暗含对立的争议性话题，算得上是有分寸很恰当的回应了。
然而，没等戚昌平彻底放下心来，只见卢知鱼又不知好歹地继续问道：
“所以，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燕队长你是认为，镇东军内部的男性修士，除你自己外没有任何一人，他的实力或者说培养潜力，达到了能进战队的标准？达到标准的只有女性修士？”
“你问的是谁的战队呢？”燕裕淡定反问说道，“如果是广义上的战队，我相信未来的镇东军不会只有我们一个战队。很多优秀的男性修士肯定也能凭借实力，在加入各自战队后就迅速崭露头角的。”
“至于我的战队，你要问入队标准的话……别说是男性修士了，扩大到镇东军全体修士，也没有一个人能达到我设定的标准。”
“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大学专业课考试。明明是60分及格，结果大家都考十几二十几分，那教授总不能让所有学生都挂科吧？只能把分数线拉低，挑出四个考了20来分的算过关，明白我的意思吧？这种情况下，没挂科的那四位是男是女，其实根本就无所谓，关键在于为什么大部分学生都考得那么垃圾，这才是更值得讨论的地方，你觉得呢？”
卢知鱼被燕裕说得无言以对，一时间居然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要知道，燕裕能大言不惭说“不管男修士女修士，在我看来都是垃圾修士”，是因为他是镇东军修士第一人，他有这个底气去狂傲、去轻蔑、去指点江山。
但若是卢知鱼敢接这句话，那必然要得罪镇东军的修士派系。别人不提，哪怕对待燕裕总是“好好好”的镇东军指挥使李卫国，说不定一个问责电话就打给她领导的领导了。
这她哪里还敢接话啊？！
“那……我们换个问题，来问问陈副队长吧。”感觉有点招架不住，卢知鱼连忙使出主持人的必杀技，转移话题大法。
场外，戚昌平已经黑了脸色，问旁边的导演曹文丹道：
“这段对话，后期能切掉吗？”
“为什么要切掉？”曹文丹不解反问，“问题有爆点，回答也很精彩，不是挺好的吗？”
“有点辱了。”戚昌平隐晦说道，心中越发无奈起来。
镇东军的最强修士在辱镇东军修士，这都算是个什么事儿啊！
第123章 断章取义乃是究极正义
却说燕裕这猛男发言太过猛烈，主持人卢知鱼招架不住，只能果断打出转火牌，挑了一个陷阱度不高的问题问陈灵韵：
“陈副队长，您作为燕裕队长的副手，可以谈谈你们两人的关系吗？”
“关系？”陈灵韵佯装不解，掩口笑道，“不就是副职和正职的关系吗？”
“工作上是战友关系，当然了。”卢知鱼温和笑着，继续问道，“私下里的交情怎么样呢？”
虽然她的表情非常从容得体，仿佛只是在聊一个很普通的话题，但实际上却暗含了八卦的意思。只要回答稍有不慎，这主持人就会立刻借题发挥，下个问题就要往男女私情上靠了——毕竟观众都爱看这个，也算是经久不衰的爆点话题。
“私下里啊。”陈灵韵拉长声音，“关系还不错，算是亦敌亦友吧。”
卢知鱼：？
她礼貌地微微睁大眼睛，只听见陈灵韵又笑道：
“算了，公开采访，不提私事，这段切掉吧。”
卢知鱼顿时有种吃了个枣子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超级难受的感觉……什么叫“亦敌亦友”啊？
你要么就别说，既然说了就给我说清楚好吧！这可是比“男女私情”更有挖掘价值的素材爆料啊！
结果说到一半，下面没有了是怎么回事？
她正要继续追问，只见燕裕突然摆手说道：
“这个‘亦敌亦友’，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她虽然身为副队长，却总是自不量力，喜欢以下犯上而已。但是没用，因为我们战队以实力说话，实力不够还想跳脸的只会被狠狠镇压，可不管你父亲是什么官儿。”
卢知鱼：………………
这话她也没法往下接，因为她真知道陈灵韵的父亲是谁——现在已经是公众媒体基本不能提的级别，而且很快就会晋升为完全不能提。
场外，戚昌平麻木说道：
“这段也切掉吧。”
“嗯，切掉吧。”曹文丹点了点头，拿出对讲机指挥说道，“让小卢不要再问陈灵韵了。”
这姑娘的身家背景比较敏感，终归不是能拿出来随便闲聊的东西。
戚昌平刚松了口气，又听见曹文丹指挥道：
“让她专心问燕裕，燕裕才是这次访谈节目的正客。”
这又让戚昌平再次纠结起来。不问陈灵韵我是赞同的，但你让她去问燕裕……
卢知鱼看到了场外的提示，也知道刚才这段肯定会被切，心里顿时有些郁闷和无奈。
不过主持人的职业素养摆在这里，她面上只是不动声色，换了个话题继续提问：
“燕队长，您和定北军战队的刘龙韬，算是目前军方修士里的两位新星了。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如果要您对刘龙韬的实力做个评价，您怎么看呢？”
“刘龙韬啊。”燕裕沉吟了一会儿，“他的实力不错吧，还行的。”
“如果您和他比呢？”卢知鱼立刻趁热打铁，笑着问道，“您有信心在下次模拟对抗中击败他吗？”
“哈哈哈。”燕裕笑道，“这你不应该来问我，应该去问他啊。毕竟他可是我的手下败将，这段时间应该满脑子想着怎么击败我才对。”
卢知鱼顿时语噎。她在采访之前专门补课过，当然也知道四院交流赛的结果如何。
但问题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哇！如今全国各地名山大川秘境开启，刘龙韬带领战队在华北、东北各种扫荡，无论仙剑还是功法早就全部更新换代了，甚至连战队攻克秘境的数量，也已经超过你们战队了啊！
如果他再要跟你比一次的话，胜负恐怕也尚未可知吧？
当然，不能直接贸然这样质疑，不然就真的变成找茬了。略微组织语言片刻，卢知鱼便委婉说道：
“听说定北军那边，曾经在一周之内连续拿下三个秘境，这样的战队应该谈不上弱吧。”
“当然不弱了。”燕裕奇怪地看着她，“刘龙韬的实力要是算弱，那定北军就没有厉害的修士了。”
卢知鱼：………………
“可是，你刚才对刘龙韬的实力评价，仅仅只是‘不错’而已吧。”她不甘地继续追问，在“不错”二字上刻意重读，提醒燕裕这可是你的原话。
“评价都是相对的。”燕裕耐心地解释说道，“刘龙韬跟定北军修士比，跟国内的主流修士比，当然是毋庸置疑的第一梯队扛鼎者，甚至说顶尖水准也不为过。”
“但这么高的评价，任何人都可以说，只有我不行。因为他是我的手下败将，如果我把他吹成天下无敌，那我的实力算什么级别？天外飞仙吗？我还要不要脸了？自吹自擂也该有个限度吧。”
卢知鱼：………………………………
“懂了吧。”燕裕露出淡淡的苦笑，神情沧桑地说道，“唉，其实呢，实力孰强孰弱，口头评价是没意义的。只有战场上的胜负，才是检验实力的唯一标准。”
“说，说的对。”卢知鱼终于镇定神情，凭借着强大的职业素养，迅速将僵硬的表情调整回来，总结说道，“燕队长你说的没错。其实我们刚才也讨论过很多次了，就是部队里是‘实力决定一切’，同时也是‘胜负决定实力’。究竟谁会成为陆国修士之中的第一人，只有未来的战场会告诉我们答案。”
“你说的大体没错，但是不需要等未来得出答案。”燕裕大手豪迈一挥，哈哈笑道，“因为四院交流赛，我把他们都打败了，所以现在的陆国修士第一人就是我。”
卢知鱼：…………………………………………………
欣赏着这位名主持人的僵硬表情，陈灵韵也愉悦得不行，笑眯眯地在旁边补充说道：
“唯结果论就是这样的。如果某位京爷不认可这点，那就只能再次挑战我们队长，并且击败他才行了。”
“嗯，是的，结果导向。”卢知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凭借丰富的职业经验，还是摆出了正在聆听的姿态，装模作样地点头表示附和。
场外，戚昌平沉默片刻，正要开口，只听见曹文丹突然问道：
“这段也要剪掉吗？”
“不剪直接播的话，定北军那边会有意见的吧。”戚昌平提醒他道。
“再剪的话，真没素材可以播了。”曹文丹眉头紧锁，“我得想想。”
“你可得悠着点。”戚昌平强调说道，“我提醒你啊，这第一期的访谈内容，那几位可能也会看到的。”
“我当然知道了。”曹文丹严肃说道，“你先别急，不利于镇东军的访谈内容，我是不会放出去的。”
“燕裕这小子开始还算正经，怎么后面又开始装起逼来了！”戚昌平也是束手无策，忍不住恼火说道，“你们这个主持人也有问题，尽扯一些敏感的话题，才给了他发挥的空间！”
“小卢之前在地方电视台工作，最近才进的部队机关，确实把那边盲目追求流量的浮夸作风带过来了。”曹文丹轻描淡写地带过话题，解释说道，“当然现在也不可能换人了，还是想想解决办法吧。”
“要不，先叫停吧。”戚昌平提议说道，“改天再访谈一次，你那边提前把设计好的台本发过来，我们这边敲定以后让燕裕记牢了词，到时候让他上台直接和卢知鱼背台本。”
“背台本肯定来不及了。”曹文丹否决说道，“还是看看能不能后期加工，在保留足够内容量的情况下，尽量把这位燕队长表达的意思给修饰一下。”
曹导演当年在文工团干过好长时间，视频提取音轨、扫描成文本什么的也是一把好手，立刻就到旁边的电脑上，将现场录制的访谈内容导出成文本，随后迅速开始编辑。
他先是把什么“镇东军修士实力都很垃圾”、“陈灵韵和燕裕亦敌亦友”、“刘龙韬手下败将不值一提”之类的敏感内容速删，狂删，全删！退格键敲了半天总算搞定，然后就着剩下的文字内容开始拼接起来。
戚昌平在旁边专注看着，屏幕上的文档很快就变成了这样的意思（大概）：
卢知鱼：“请问您当初是出于什么样的标准，才选择了这几位女队员的呢？”
燕裕：“我为战队挑选成员，只看两个标准：一个是实力，另一个是潜力。我相信未来，很多优秀的男性修士肯定也能凭借实力，在加入其他战队后就迅速崭露头角的。”
卢知鱼：“陈副队长，您作为燕裕队长的副手，工作上是战友关系，私下里的交情怎么样呢？”
陈灵韵：“私下里啊？关系还不错……算了，公开采访，不提私事。”
卢知鱼：“如果要您对刘龙韬的实力做个评价，您怎么看呢？”
燕裕：“刘龙韬当然是毋庸置疑的第一梯队扛鼎者，甚至说顶尖水准也不为过。其实实力孰强孰弱，口头评价是没意义的。只有战场上的胜负，才是检验实力的唯一标准。”
（以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