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幽祝
第701章 落头魃
时间倒退数日，南境战况胶着。
将恶魔召唤出来的人，往往不会意识到自己也是祭品的一部分。
当落头魃从封印中突破出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扑向了周围的巫术师们——这是一个身长超过15米的怪物，有着巨大可怖的类人头颅，脊椎在脖子以下连接着臃肿不堪的内脏。
“阴鬼出动！”现场的巫术师指挥立刻下令，“将它引诱至陆国方向！”
大量的阴鬼被释放出来，并且被阴法师操纵着拦在落头魃的面前，随后转头往北冲去。
无论血肉还是魂魄，都是落头魃所渴求的食物。这邪物天生就是为吞噬而生的，只是一个无视重力的加速下落俯冲，立刻便从背后将大量奔逃的阴鬼吞吃干净。
更多的阴鬼大军被释放出来，刻意引导落头魃继续朝北方进发，终点则是和陆国交战的地带——位于那边的陆国修士、平民，以及还一无所知未曾撤离的巫术师们，全都要沦为落头魃的血食。
就在这时，落头魃做了一个巫术师们意料之外的动作。
祂开始原地急速旋转起来，灰色枯槁的头发朝四面八方散落下来。每根头发甫一落地，便化作人头大小的落头魃，随后便朝着最近的受害者急速飞去！
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立刻让现场的巫术师们慌作一团，因为古籍并没有记载说落头魃有这种诡异的分身之术。
随着小落头魃成千上万地飞出，原本用来引诱其北上的阴鬼数量立刻被短时间内吃掉大半。灾害很快就蔓延到现场离得不够远的巫术师身上，血肉被活吃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而被巫王南潘委以重任的现场指挥，在发现落头魃居然能一分为多的时候，瞬间便洞悉到场面即将演变为一发不可收拾的危急态势，当机立断头也不回地先遛了。
哪怕巫王事后怪罪起来，也是事后。如若现在不逃的话，立刻就要命丧当场了——他可没有兴趣给整个南境陪葬。
眼见着上面的人跑路失联，现场其他的巫术师们，抵抗落头魃的意志更是一泻千里，很快便如鸟兽般疯狂四散。
巫王南潘的最后底牌，在亮出来的瞬间就失控了。
落头魃的本体已经完全消失，完全化作百万级别的无数小落头魃，如黑压压的瘟疫蝇群般，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如果从卫星的俯瞰视角向下望去，便能看到在中南半岛的陆地上，某种腐败、凋零、污染和剧毒的恐怖痕迹，正在一点一点地往外扩散。
与此同时，对落头魃一无所知的斩首小队，还在朝着巫王南潘的方向进发。
对付南境的战术方案早有成功的先例，只要能成功刺杀巫王，这些看似齐心协力的巫术师们，立刻就会为了争夺新出现的权力真空而刀戈相向，这场侵略战争也自然土崩瓦解。
这次的总领队是李明湖，当初曾经跟着燕裕参与对金光法师梭温的刺杀，如今要故技重施也是驾轻就熟。
打散、切割，歼灭小的部队，然后从俘虏口中套到其上级的位置信息，就像是传统RPG游戏的升级打怪那样，由弱到强，循序渐进。
“有点不对。”章怀德忽然说道，“敌军的反应速度太慢了。”
“嗯。”李明湖点头说道，“扩大一下侦查半径吧。”
最坏的可能性，无非就是敌人在利用这些小股部队做诱饵，释放错误的位置信息，来引诱我们踏入到包围埋伏圈里去。
但若是一味提防这点，反而又会变得畏首畏尾。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保证队伍的机动性不能受到任何限制。
唐小怜接到命令，将双手轻轻一抖，便将大量黑贲虫从袖里抖落出来。
使君职业之中，使鬼和使虫都偏向于侦查辅助，但细节却也有所不同。绝大多数陆国鬼物都具备隐身、穿墙之能，因此最擅长隐匿保存自身，但蛊虫却胜在便宜耐造、量大管杀，哪怕死了十分之九，剩下来的蛊虫仍然能起到侦察作用。
跟她确认周围并无任何埋伏，李明湖也飞快下了决断：
继续追击！
数日之后，众人终于幸运地抓到一位巫王信使，从其口中得到了巫王南潘的具体位置。
跟身先士卒、御驾亲征的第一任巫王不同，现任巫王南潘明显属于更加自私自利的类型。他自己带领直属卫队坐镇南边后方，然后不停给你那些不服他的巫术师领主下命令，逼着他们带人北上去找陆国修士送死。
正是因为如此，巫术师联军内部已经人心涣散。哪怕没有斩杀分队出动，前线倒戈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难怪巫术师这次的进攻力度出奇地弱。”章怀德分析说道，“既然是要排除异己，那么巫王本阵必然会对前线部队做出提防行为。我们最好不要直接南下，从西侧迂回绕行更加合适。”
“嗯。”李明湖也是这么想的，从手机里调出地形图来，“我们从这里往西侧走山脉方向，避开他们的左翼力量，绕行到巫王卫队的正后方，然后再向他们发动突袭。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众人都没说话，周红羽直接开口，不耐烦道：
“就这样吧。”
斩首小队继续御剑飞行。他们的飞行高度并未超过树冠，以免被远处的敌人给目击到，始终保持剑光在最稀疏的丛林上层游走穿行。
“10点方向800米有阴鬼。”唐小怜说道。
“绕行。”李明湖立刻下令，“保持噤声。”
“1点方向900米，3个巫术师。”唐小怜又开始报点。
“杀掉。”李明湖迅速决断。
秦猛从斩首分队之中迅速突出，神行术全力催动越来越快，在远处三个巫术师刚刚反应过来，就如同猛虎般悍然杀入其中！
龙象之力运转周身，肌肉膨胀宛如巨人，只是一拳，便将为首的刺符师连同丢出来的防御法术，尽数都砸得粉碎！
另外两人还未来得及反击，就被李明湖的人剑合一，以及周红羽的赤羽九凤火各自洞穿，当场殒命。
李明湖解除人剑合一状态，离开飞剑落在地上，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却听见周红羽忽然说道：
“不必勉强自己。”
“我心里有数。”李明湖回应说道。
她悄悄摸了下随身携带的丹药，暗自坚定了万不得已、绝不服用的打算。
哪怕让周红羽或唐小怜来给自己注入真元、化解药力和副作用，也总觉得很不对劲。
众人继续从山脉方向绕行，终于在傍晚时分成功绕过巫王卫队，抵达了他们的本阵后方。
唐小怜再次散出蛊虫，侦查确认对方的阵型和战备情况。
巫王南潘能成功夺权上位，手下的巫术师自然也是人才济济。从蛊虫的感知反馈结果来看，粗略猜测约有三分之一的巫术师，境界相当于化府阶，且一半以上都是洗髓阶的。
不过哪怕都是化府阶，和顶尖修士亦有明显差距。周红羽干脆直言不讳，说根本没有必要去制定什么战术，我放大光明火这么一烧，把巫王南潘给逼出来，然后一发赤羽九凤火就结束了。
李明湖笑笑没有反驳，继续跟章怀德讨论起来。
第一拨攻入阵地的力量不能太强，否则一旦态势形成碾压，让巫王南潘见势不妙跑路，那就要前功尽弃了。
先营造战局胶着态势，故意将其引诱出来，随后第一拨全力掩杀压制，第二拨直冲巫王斩首。
方案大致定下，具体执行却要临机应变。李明湖镇定地点兵点将，秦猛、李照江、孟庆希、陶行远和王浩然去第一拨，由章怀德负责指挥诱敌。
周红羽、蒋宏、唐小怜三人，则由自己亲自带领，将在关键时刻如尖刀般插入敌阵心脏！
第一拨人出发离去。李明湖独自站在几棵树木中央，忽然掩嘴低声咳嗽起来。
“你太逞强了。”身后传来周红羽的声音，“哪怕休息一日、调整状态后再发动攻击，又有什么要紧？”
“素来习惯全力突袭的周队，却觉得我操之过急了吗？”李明湖苦笑问道。
周红羽沉默片刻，说道：
“我也有全力突击都拿不下来的目标。从长远计，步步为营才是正理。”
李明湖知道她口中的“目标”是谁，沉吟良久，缓缓说道：
“有的时候，也需要全力以赴，才能和步步为营的别人并驾齐驱。”
“那又如何？”周红羽冷冷说道，“就算这场仗能赢，也不意味着其他地方就能赢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反而要被人怪我见死不救。”
李明湖忽然微笑起来，问道：
“那要不我给燕裕发个消息？就说我此行一切决策，都是我自己一意孤行，跟周红羽没有关系？”
周红羽盯着她的眼睛，半晌才道：
“不要画蛇添足。”
“我只是与你讲笑。”李明湖温和说道，“我清楚自己的身体。比起激烈的战斗，我更怕的是长期的消耗战，那样撑不住的可能性更大。”
周红羽思索片刻，转头看向前方说道：
“希望等下能毕其功于一役，我们也能早点回去。”
“嗯，希望如此。”李明湖也望向远处。
过了不久，保持蛊虫侦查的唐小怜，终于开口说道：
“巫王出现了！”
“走！”李明湖率先御剑而起，一马当先。
四人飞快冲出丛林，就看见李照江双手合掌，将元磁神光在巫术师之中乱扫乱打，把敌阵搅得一塌糊涂。
秦猛更似天神下凡，凭借着龙象涅槃神功的炼体防御，在千军万马之中横冲直撞。
章怀德指挥这两人来压制全场，又叫另外三人互相配合，抵住巫王南潘的进攻——这第三任巫王是个刺符师，全身都用有法力的墨水纹满符文，此时已经现出罗汉忿相来，身躯转为靛青色泽，化为数层楼高的巨人法相，举手投足都有莫大威能，地动山摇。
巫王南潘占据上风，一边疯狂攻击孟庆希等人，一边又调兵遣将去围堵李照江和秦猛，结果望见远处又有四名修士冲来，顿时心中大叫中计，立马掉头就走。
周围的巫王卫队也尽数反应过来。咒术师齐齐急速念咒，将地、水、火、风四种大规模法术乱射出来，全场又是落石如雨，又是水汽升腾，又是火光乱窜，又是风卷沙尘，瞬间便将巫王背影完全遮蔽，根本就看不清了。
“给劳资滚！”周红羽气得不行，口中吐出极细极密的金线，赤羽九凤火往前方连续横扫六次，瞬间便杀得巫王卫队血流漂杵、断肢乱飞。
“蒋宏保护周队，小怜跟我来。”李明湖吩咐说道，带着唐小怜全速御剑飞行，瞬间便冲入敌阵之中，紧紧咬住巫王撤退的尾巴。
迎接两人的是降头师的各种降术。鬼降隐匿、虫降凶险，更要命的是密密麻麻，稍有不慎中了一下，怕是当场就要失去战斗能力。
李明湖开启人剑合一，驭使剑光环绕唐小怜的周身，以夜战八方之势不断回旋，竟然将诸多攻击尽数精准挡下，无一漏过！
唐小怜看得瞠目结舌。她也准备了许多蛊虫来替自己挡枪，却想不到能被李明湖防得如此周密完美，于是便专心驭使百毒金蚕蛊前冲追击。
这金蚕蛊的防御奇强，又是天生凶性，不吃水火刀枪，也不受幻术蒙蔽，硬生生从卫队的人山人海之中杀出一条去路，朝着巫王的后背猛地一扑！
巫王背后肩胛骨处，突然伸出两条黝黑手臂，飞快将百毒金蚕蛊捏住，随后用力要将其捏爆，结果却被凶虫吭哧吭哧几下，反过来把手指都给尽数啃断。
后方又射来一道赤羽九凤火，将前方涤荡出一片空地来。李明湖和唐小怜趁势追击，在残余的巫王卫队尚未合流之前，终于追至巫王南潘50米内。
唐小怜一鼓作气，将全部蛊虫都放出来，专心拦截后方追兵。又以意念操纵百毒金蚕蛊，再次直冲巫王的法相头颅。
巫王已经晓得这凶虫不好对付，不敢正面硬吃攻击，只能闪电般俯身躲闪。却见着又是一道剑光，却是李明湖以人剑合一使出白虹贯日，抓住巫王俯身视角偏移的一刹那，瞬间贯穿了他的胸膛。
击杀！
她再次飞快降落地面，刚从剑光之中分离，便猛力地咳嗽起来。
唐小怜也赶到身边，给李明湖喂了补气药丸，随后看向巫王尸体，忽然就学着燕裕的样子，负手装逼说道：
“这巫王怎么这么弱呀？我还没有尽兴呢。”
“不是他太弱，是我们太强。”李明湖总算是回过气来，纠正说道。
“那也确实。”唐小怜眉开眼笑，看着后方的巫王卫队四散奔逃，其余众人也赶赴过来，正要继续跟同伴炫耀表功，忽然听见李明湖失声问道：
“什么东西？”
她连忙回头望去，就看见远处的月色之下，有大片黑压压的诡异之物朝这边飞来。
“那是……人头？”
第702章 海燕
燕裕御剑抵达南疆边界，在前线指挥中心降落下来，与安南军的接引修士汇合。
根据参谋部门给出的情报，起初李明湖率领的斩首分队，正在从敏金山脉绕向巫王本阵的后侧。随后落头魃降临并大范围肆虐，恰好将陆国修士本阵和斩首分队的位置隔开了。
简单地说，深入敌阵，后路被断，凶多吉少。
落头魃的分身，陆国这边暂且定义为“1级落头魃”，跟成年人的脑袋差不多大小。飞行速度很快，攻击手段为单一的俯冲撕咬，唾液和血液都有极强的毒性，一旦沾染皮肤就得迅速切割伤区，否则叫毒素蔓延到胸腹脏器，便是回天乏术。
能对付1级落头魃的方法很多，最快的便是以飞剑将其刺穿。在单对单的情况下，只要反应没有太迟钝，哪怕民间修士也能轻松做到。
问题在于，被击穿的1级落头魃，并不会在真正意义上死去，而是会化作一道灰色的无形流光，扑向附近的1级落头魃并与其融合——于是就出现了一只2级落头魃。
随着落头魃的级数增加，首先体积会变得越来越大，其次飞行速度和耐打程度也会大大提升，最后还会衍生出一些更加阴毒的、威力强大的法术，搞得陆国这边甚至不敢出动部队大规模清剿（因为很快就会出现高级落头魃），只能紧急调集了一波家禽家畜以及现宰肉制品，通过空投的方式将落头魃集群往南边引去。
听到这里，燕裕也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要知道斩首分队里可是有周红羽这个道法怪物在。在没有任何情报的时候，大光明火铺天盖地那么一烧，立马几百级的落头魃就要冒出来了。
加上他们孤军深入，也没办法像陆国这边，用空投血食的方式去降低战线压力……
“事不宜迟，我得马上出发。”燕裕跟众人交代说道。
他素来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加上如今孤身一人没有战队拖累，自然是说走就走。
穿过边境线，从高空往南境方向望去，可以看到远处大片郁郁葱葱的青色丛林，而落头魃群到处肆虐的地区，则呈现出枯黄腐败的色泽来。
“造孽啊。”太阳真昧剑意说道，“落头魃的唾液乃是至毒，哪怕是落在泥土里，也会渗入污染地下深层水系，导致这片地界几百年后都是寸草不生……你们这边的人类怎么这么会作死呢？”
“我们地球人就是这个样子的。”燕裕随口敷衍道，心里则是盘算起来。
从常理上考虑，李明湖带队击杀巫王之后，发现从北方来的落头魃群，试探后发现不是对手，应该会设法从西侧或者东侧绕过它们，回归陆国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