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鲤鲤鱼仙人
“遵命，我的陛下。”离商洛最近的一台自动机留下来了——一起留下来的，还有那台三足自动机。
三足自动机的体型出乎预料的大。光是核心部分就几乎与空间站的舱口等宽，三根触手向三个方向随意地攀附着，用正中的独眼望着商洛。
三足自动机不会说话，商洛也不知道他能听懂什么，就只是伸出了手，摸了摸铁头。
三足机的独眼眨了眨，就像只宠物短吻鳄似的——
是的，他的第一印象是，这玩意儿像是某种沼泽小狗。首先作为一种体态完全不像人的玩意儿，商洛对它的第一印象就是陌生感，就像第一眼看到鳄鱼也会觉得它和人类的关系很远似的。
然而摸一摸头，却会发现这小玩意儿还挺听话，竟有一种摸狗的感觉。竟莫名其妙地还有些可爱。
只是在大厨等一众侍从的眼中，这玩意儿就完全谈不上什么可爱了。留下来与商洛对话的大厨的分身，也保持着和它好几步远的距离，但不敢动。
“看起来他们相处得似乎还不错？你这小东西多是个东西啊。”
【那是.你看他们敢动吗.】
“我说，你叫什么？”他摸着三足机的脑袋。
三足机歪了歪头，没有回答。没有名字让它显得有些落寞。
【三足机没有名字的啦，只有编号，毕竟拢共就20台。】
“诶呀，太不方便了。那就叫旺财好了。旺财？”
三足机在空中转了一圈，吓得大厨又退开几步。
“乖乖乖。很好很好。”
【我突然发现，你在某些地方和朱灵很像。朱灵对祥瑞一类的动物有特别的驯化能力，你好像对这种奇奇怪怪的机器生命、模因生命，魔法精灵，对这些不是生物的东西的吸引力.】
“是吗？大概是我这个人比较一视同仁吧。就算是不是生物，我也会把他们当作生物来看待的。你说是吧大厨。”
“万分正确。正是您的仁慈，才为我们打开了智慧的门径。”
“不过我有个打算。”商洛看着他，“哥伦比亚自动机国，现在是朝廷的藩属国是吧？”
“是你的属国，我的陛下。”
“那么我有个意见——既然你是我的臣民，那么你或许知道，我国有个传统习惯叫‘改土归流’。”
大厨愣了一下：“抱歉，我并未在学习过的震旦语中检索到这个名词，这似乎与学术震旦语没有关系。”
“那你现在就明白了——我认为，应当对哥伦比亚自动机国的各个区域派出监察机构。这第一批监察机构，就由旺财和它的朋友们来担当好了。他们就是我派出的钦差，他们会在哥伦比亚自动机国派驻的各个区域中驻扎。还有.”
商洛强调道：“前段时间我不是说，你们在进行行动的时候需要掌控规模吗？那么方案这就有了——我希望你们在三足机的监察下行动。如果三足机没有余力监察，那你们就不要动。这就是我给你们划定的圈。只要你们在圈里不出来，你们就能一直获得和平。”
第1339章 训政制度
商洛要求，今后哥伦比亚自动机国都要接受三足机的监管。
这是个相当苛刻的要求。历史上的朝鲜国就进入过这个过程——从历史阶段而言，这个阶段是“训政”。
一个朝贡国从独立施政到完全内附，一般都要经历训政和宣政两个阶段。
朝鲜在经历训政阶段时，有大批监察御史前往朝鲜各处，对朝鲜八道的行政以及各方面的工作进行了巡导。在那一时期，由大明御史组成的【朝鲜监护】成为朝鲜的中枢权力结构。
在训政阶段，朝鲜对原有的，基于【文武两班】封建贵族的形式化的科举制度进行了改革，建立了类似于大明科举共和制。虽然文武两班贵族依旧存在，但实际事务在【朝鲜监护】的庇护下慢慢移交到了在科举中脱颖而出的庶人手中。
在训政阶段结束后，【朝鲜监护】便撤回了大部分的实务机构，将朝鲜国政重新移交回朝鲜人自己组成的【朝鲜宣政府】，仅在朝鲜八道，以及汉城、平壤两个首都保留了代表。常驻人员同样由监察御史组成，不过和过去的【朝鲜监护】相比，人数从数千人压缩到了百人左右的规模，仅保留对许多问题的终审裁定权，并不干涉日常事务。
这一过程在大明历史上是值得称道的，也在史书上写了许多笔，因为两边对此都很满意。
首先朝鲜王通过这一过程，终结了储君之争——因为这件事的起因，就是朝鲜王想把王位保留在本系，但满朝文武因为不满意王子的生母，都要求兄终弟及。这一团事闹得整个朝鲜乌烟瘴气不得安宁，朝鲜王干脆借内附的机会超脱了朝鲜内部的政治漩涡。
他在应天待着，不回去了。
而另一方面，朝鲜的文武两班对也相当满意。因为文武两班即使再内斗，朝鲜国王终究是无法架空的。每当新王登基，势必会引起血雨腥风。这种政治上的连环仇杀连他们自己都难以忍受，而朝鲜王的离开让这一切从“失速尾旋”的失控状态中改出了。
朝鲜王不在了，一切都好起来了。因为没有了代际更替的仇杀，所有的矛盾被摊平了开来。现在只有当政的政府首脑会因为被弹劾而坐牢，没有人会因此被株连、杀全家之类。更重要的是，朝鲜王的离开让朝鲜国内彻底没有了约束，文武两班贵族实际上成了朝鲜的散装藩王，他们简直是乐不思蜀。
以及这对朝鲜百姓更是好事。过去科举根本就没他们的事，而现在所有人都能上得起学，还能考试做官了。
要说唯一有谁受了损失，就是当年大明派遣了不少御史出去，这算是出差，要多付不少差旅费。但朝鲜内部发生的喜人变化，让这些投入也变得超值了起来。
这些历史，商洛也是在课堂上学到的。
他对此很熟悉，因为这不只史书上有记载，而且课本上有单独的一节提到过这个过程。这正是宗藩关系的典型范例。
而现如今，商洛也打算对哥伦比亚自动机国进行类似的改革——而他派出的监察御史，就是那些三足机了。
有了专门克制这些两足机的三足机，他希望能够将哥伦比亚自动机国进行迅速而彻底的“训政化”，紧接着就是使其内附。
商洛打算尽早解决这个问题，他也同朱先烯、同维多利亚，对这个问题进行过讨论。三方都一致认为，哥伦比亚自动机国确实是有用，但也需要一些改变。因为他们越是有用，越是有能，就越是危险。
这股无法被人类摸透的力量越是展现出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就越是让朱先烯和维多利亚感到不安。
商洛对此也是这么想的。虽然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哥伦比亚自动机国，但他自己对此的了解都相当有限。其他两位对这里的情况，就更是两眼一抹黑。他们能够容忍这些机器脑袋的存在，完全是因为商洛的关系。
换而言之如果没有商洛在，那两边早就开始动用末日武器对哥伦比亚的领土犁庭扫穴了。
商洛也不打算无限制地为他们提供政治担保——他们活下去的唯一方法，就是完全地，彻底地，把控制权交到商洛的手里，而不是自行其是，更不要突然蹦出来这么大的一个空间站。
这虽然有放下碗就骂厨子之嫌，但这菜可不是他点的，是厨子自己乱加的菜。虽然做得很好吃，但这依然有消费欺诈之嫌，是该好好监管一下了。
“是，如您所愿。”大厨依旧没有任何反抗。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虽然不知道真的触及他的统治权的时候，他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反应。但商洛知道，大厨在未来漫长的时间里不可能永远保持纯真的“大厨”身份。即便他一直想要侍奉，并且一心侍奉，甚至还想要救济吃不饱饭的人类，但他们掌握真正的力量的时候，【施以救济】本身就是一种权力。
商洛不想等到事情发生之后再诛杀。因为不教而杀谓之暴。
他决定给哥伦比亚自动机国一次机会。如果他们愿意接受完整的、彻底地，全面的监护，并且乐意成为真正的奴仆，而非自行其是，那么商洛倒也不是不能让大厨成为真正的“宰相”。
因为未来随着他自己权力的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事务都需要处理，他确实是需要一个能帮他打理一切的“家宰”，一个万能的家臣。但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忠诚。
忠诚无比重要，尤其是在“家宰”这个职务上。因为陪臣执国柄的事情，古今中外都见过了，甚至陪臣自己的家宰都有可能有样学样，一层层架空下去。
他要把这一切的苗头，都扼杀在最初的忠诚之内。他希望这些自动机能够一直忠诚下去，直到火种熄灭。
大厨的第一表现是合格的。接下来，就是检验忠诚的时候了。
第1340章 太空的黎明
“有个问题问你。”商洛问道，“我记得你们之前需要上发条才能正常运作？”
这是商洛所知的，对这些自动机的最重要的控制权。过去还在罗马帝国的控制下时，罗马人对他们的限制，就是必须每天都要上发条。
这是伏尔甘核心的限制。所有伏尔甘核心，都必须上发条才能运作，而且一天一次。这些发条实际上并不会驱动伏尔甘核心本身，只是在发条运行的时候伏尔甘核心才有运作的权限。
毕竟伏尔甘核心是永动机，本就不需要上发条。
但这么久以来，都没有人给哥伦比亚的自动机上发条了。
“是，正是这样。”大厨对自己的破绽予以肯定。
“那你们之前是怎么上发条的？”
“互相上。”
“那么我命令你们所有人都严格执行命令——不得给对方上发条。这将是一条铁律，必须得到执行。之前我没有监管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在我希望你们彻底地执行自己在设计上的初衷。”
“如您所愿。但是不知道，您打算怎么一个个地上发条？”
“三足机会完成这一工作。”他望向了旁边的“沼泽小狗”，它表示了赞同。
“如您所愿。”大厨依旧没有反对。
“那么，让我们开始工作吧。”商洛拍了拍手，“先从营造一些宜居环境开始。”
他看了看四周。
这空间站的本体，是罗马人准备的。和罗马人的其他造物一样，这台空间上有许多不必要的装饰，连舱门都是新古典主义样式的仿大理石漆面。用来观察宇宙的窗口，周遭则包裹上了黄金的纹饰。
“这都是什么啊把空间站当成浴场了吗。”
“您是否要拆除这些？”
“就先放着吧，反正也是暂住。带着你的人，帮我收拾出一个生活片区，然后从核心舱段撤出，准备交给我们的人管理。”
“如您所愿。”大厨再次允诺。他从不问为什么，只问任务在哪里。
当法厄同抵达时，这里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对接口打开，法厄同和朱灵从舱门后头戴着玻璃罩似的头盔露头的时候，就有两排自动机在门口列队。
“欢迎来到‘贝果号’。”众自动机一齐躬身，三足机在中间转着圈欢迎，三条尾巴在空中像螺旋桨一样旋转着。
这场面诡异地差点让法厄同觉得自己开门的方式不太对。
“咳撤了撤了。”商洛出现在走廊的尽头。
【我早就说了不用搞什么欢迎仪式。这里头一点人味都没有，搞这种仪式很吓人的。】
“诶呀，这不是显得我这两天好好开荒干活了吗。咳来来，诸位可以进来了。”
“他们，没问题吧?”第一个进来的法厄同问。
“没问题，他们这两天都在好好工作，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贝果号’是什么东西？”
贝果，一种长得很像是甜甜圈的面包，或者直接叫面包圈可以。其制作方法是烤制之前先放水里煮一煮，让面先成熟再烤制，这样就能烤出有嚼劲的口感和松脆的外皮。
“这是我给大厨的奖励。他兢兢业业地完成了这一切，所以我赐予他给这个空间站命名的权力。”
这很重要。正如商洛之前所说的，赈济、施舍，本身就是一种上对下的权力。同样，嘉奖也是。先前大厨虽然对商洛表现出了顺从，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明晰。这之间的脆弱联系，完全依靠大厨的个人忠诚建立。
而商洛计划对其进行一次系统性的介入。其中的第一步，就是把“命名权”赏赐给大厨。这确认了商洛本人对此处的主权，也确认了对大厨之间的主从关系，这是名义上的权力。
而实际上的权力也在这两天内得到巩固。现在每天到了固定的时间，所有的自动机都会前往统一的地点等候，在没有三足机为他们重新拧上发条之前，他们会保持在原地的休眠状态，一动不动，直到发条走完。
这一流程已经在数天内的操作下得以巩固，没有一个自动机例外。
“难怪.”法厄同点了点头，“难怪你开始让我给大厨上发条。我以前也有自动机侍从。仔细想来，我犯懒的时候也会让自动机们互相上发条呢。今后还是勤政一些好吧，但凡眼前的都要亲自上，好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主人。”
“今后，一切制度也都会这样维持下去的。”商路回答，“我已经下了，除了哥伦比亚自动机国的本部之外，其他所有但凡周围能找人的地方，所有的自动机都必须在人上发条之后才能运行。如果找不到，就停止工作。”
“你要不要多申请一些三足机来协助？”
“我正要说这件事。阿波罗尼娅说，这个要申请一下？”
【是的。三足机都在叙拉古的控制下。你可以把他们调遣过来，但或许需要经历一下行政程序。】
“我这次不只是要整治一下自动机，我还要整治一下罗马——我刚才和维多利亚说过了，她也表示了同意。法厄同，你和我联合署名一下，然后我会让阿波罗尼娅和维多利亚也署名。我将在罗马内建立一个四人委员会，由我们四个人组成，由我一个人代行。这个委员会将逐步接管所有现行罗马行政机构的权力，就从叙拉古开始。”
“等下，你打算怎么接管？这可是很专业的工作。”
“让大厨上就行了。是吧？”
大厨在一旁恭敬地躬身:“如罗马王陛下所说，治大国如烹小包。哥伦比亚自动机国，今后将回归罗马的序列。罗马王和‘拜占庭皇帝’两位陛下已经确认，我们就将接替已经灭亡的新安条克，成为第六罗马。”
“拜占庭皇帝是个蔑称你到底怎么学的敬辞。”
“抱歉.但是，我希望能够对二者进行区分，因为我的心里只有罗马王一个太阳，那位身在拜占庭的皇帝就只能居于罗马王之后了。”
第1341章 空间站的第一日
随着一批干员抵达“贝果号”空间站，对月球的讨伐工作正式开始进入最后的筹备阶段。
如同脐带一般，连山号暂且用管线与廊道与空间站连接。而这体积相似，但空间站中搭载了更多的后勤机构，足可以作为下一步航天计划的基石。
本来这个方案并不在计划之内，因为很显然，自动机有时候并不太可靠。
但在大厨对商洛的改造计划表示出全面的配合之后，对空间站的利用得以正式提上日程——这体现在对空间站的利用上。
现在空间站里已经明确划分出了两个行动区。其中，空间站的基本运行，和其他的日常维护功能依旧由自动机来完成。
虽然自动机的体力在地面上不足以完成这种强度的保养任务，在这里是太空，在这里搬运重物怎么都要比地面上要轻松不少。而只要克服力量的问题，这些自动机的工作精度是完全足以胜任保养工作的。
而空间站的核心系统和高级指令，则由人类航天员担当。主要是负责规划空间站的航路，决定今后的变轨计划，以及决定对功能进行扩展与拆除。
这其中最难的就是拆除。毕竟贝果号空间站是作为大厨的太空面包机发射上天的，而在发射的过程中，大厨在所有能够提高面包产量的地方全都塞上了各种面包机及其周边设备。
包括不限于二氧化碳的打捞、采集和转化工作。以及为了维持热量的均衡，空间站外围建设了林立的散热鳍片，好维持空间内部的热量循环不至于失控。
但这些有许多都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因为就物资供给而言，最重要的并非是面包的口感，而是面包的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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