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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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晚安”
星期日瞥了竹青一眼，他似乎在疑惑竹青为什么会问这种“废话”。
他承认，自从知更鸟离开匹诺康尼后，随着时间与空间的双重距离，他与知更鸟终究是越走越远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关心自己的妹妹，相反，正因为知更鸟，他才会如此关注竹青，才会这么了解竹青。
他只是装瞎，不是真瞎。
他更不会仅仅只是为了要拖住竹青，就把自己的妹妹算计进去。
充其量，这只能算是一个将计就计。
对于这个话题，星期日并不是很想和竹青聊下去，他费心将竹青一个人拉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和竹青打架的。
他怕这个话题再聊下去，他就忍不住和竹青打起来了。
若是可以，他根本不想看到竹青和知更鸟走的那么近，可他没有办法，匹诺康尼突然来了那么多危险的外人，就连他这个亲哥哥都在算计她。
以他对自己妹妹的了解，即便没有竹青，她依旧会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
而能够在这混乱的情况中保护好知更鸟的人并不多，无非就是星穹列车与竹青这两个选择而已。
而相比较于星穹列车，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以知更鸟与竹青的关系来说，显然是竹青更为合适一些。
可现在，这个该死的游侠......
他居然还在得了便宜卖乖。
“跳过这个无意义的话题吧，游侠。”
竹青也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聊下去，若是星期日没打算做那些，二人或许还能靠聊天来解决矛盾，可现在，显然没有这个可能了。
“即便你给他们无数次的选择，他们也总会再次走入黑夜。你所做的这一切，会再一次没有意义。”
“我不是因为意义才走到今天的，星期日先生，这套说辞或许你留给星穹列车的人会更有效一些。”
“......”
星期日沉默了好几秒，竹青能够一路从一颗微不足道的行星走到这里，他的理念，三观早已定型。
想要改变他的想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甚至很可能他接下来所做的一切都会打了水漂。
“那你有没有想过，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解决这些问题？”
“靠【秩序】？”
“靠【秩序】。”
星期日背着手，“既然那些弱者总会迷途，为何不让一个强者来为他们指引方向？”
“我会化作太阳，只要他们向我走来，便会沐浴在【秩序】的光辉下，在这里，不会有压迫，不会有阶层。他们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或者无所事事的度过每一天。”
“在这片梦里？”
“若是现实与梦境无异，梦境与现实又有何区别？”
星期日看向了竹青，他的目光落在了竹青的胸口。
“竹青先生的伤怎么样了？”
“还行，暂时死不了。”
星期日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你当然死不了，在【秩序】下，梦境中不存在真正的死亡。”
“利用星核将现实与梦境融合之后也是一样的吗？”
“自然。”
星期日点点头。
“我会将这里打造成理想的乐园，在这片乐园中，自然也不存在死亡。”
竹青叹了口气。
“不得不承认，星期日先生，你的理想确实很伟大，虽然不知道代价是什么，但想必在你看来也并不重要。”
“一切后果自由我来背负，他们甚至你们所要付出的，不过是在【秩序】外的自由罢了。”
“而且恕我直言，竹青先生，只要我们还活着，便没有真正的自由可言，所以这些代价，甚至不足以称为代价。”
竹青没有立刻反驳，反而是看着眼前足以称得上震撼的大剧院，又往下看了看有些深不见底的‘空洞’。
“巡海游侠当久了，散漫惯了，不介意我坐下来和你聊吧？”
“请便。”
星期日维持着形象，却并没有在意竹青的举止，只是看着竹青坐在旁边，静静等待着竹青的回答。
“老实说，如果是十岁的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留在你所创造的梦境中，即便那是一片虚假的美梦，至少在梦里，我不用忍饥挨饿，也不用担心闭上眼睛就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那时候，小小的我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我想亲手建造一个温暖的家。”
“无数个日夜里，我都在怀揣着这个梦想入睡。”
竹青的声音带着自嘲，若是真把他放到十几岁那会儿，他可能真的会同意下来。
不用为寻找食物发愁，也不用担心哪天有颗不长眼的子弹要了自己的命。
甚至还能够实现自己想要的一切，这是一份巨大的诱惑。
“在这里，你的梦想依旧能够实现。”
星期日的声音很平静，他听到过很多这样的故事。
只是像竹青这样走出来的，还是他见过的第一个。
“在那里，你区分不出真假。”
“可它依旧是假的，假的就是假的，真不了。”
竹青摇了摇头，“问个最直接的问题吧，你这个【秩序】之梦，它能够成为永恒的吗？”
“即便是现实也并非永恒，竹青先生，试图用这个动摇我的决心并没有意义，太一之梦会随着参与进来的人数变得越来越牢不可破，总有一日，即便它未能永恒，它也会随着这个宇宙一起走向灭亡。”
“对你我而言，这与真的又有什么区别？”
“那现实呢？那些不愿入梦的人呢？”
“秩序的光辉会平等的笼罩着每一个人。”
以强制弱并非以强援弱，星期日并不会因为不想有人不想入梦就放弃。
制，并不是一个友善的字。
竹青抬头看向了星期日，他的眼中带着好奇。
“听起来，你这是想用自己身为强者的力量去强行帮助那些弱者。”
“这个词汇用词并不严谨，竹青先生。”
星期日皱了皱眉，“在你帮助那些星球的时候，你是否有问过他们所有人是否需要你的帮助？”
“嗯，好问题。”
竹青点点头，“但，星期日先生，你弄错了一件事。”
“我既不是秩序的信徒，也不是同谐的行者，帮助弱者从来不是我要去做的事情。”
竹青在那些星球的所作所为，虽说结果上来看，他是帮助了那些弱者，但本质上来说，他只是向那些压迫者挥出了刀刃，最后能否靠着斩出的这一刀光亮走出来，还是要看他们自己。
“可能在你看来，我做了许多巡海游侠不会去做的事情，那确实是你误会了，我在解决问题之后做的那些事情，纯粹是个人爱好。”
“......”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在我这里，选择权永远是他们的。”
选择，是一个有时无关紧要，有时又不可缺失的东西。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人并不能像你一样，拥有超凡的能力，可以自由的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
星期日看着远处的那落下的一缕光亮，“大多数普通人，往往并没有选择的权力。”
“就像你一样，很多人在刚出生便被抛弃，也有很多人只是平凡的活着却要饱受战争之苦，那些上位者贪婪的想要收割着一切，又何曾给过那些普通人一个选择的权力。”
“所以，我站在了这里。”
竹青的声音很轻，也很坚定。
“竹青先生，你的做法，真的改变他们的命运了吗？那些人在失去你的指引后，真的还能够勇敢的走下去吗？”
“对于他们而言，选择，真的是一件必需品吗？”
星期日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学着竹青的样子坐下去。
“你从知更鸟那里听到过那只谐乐鸽的故事，所以你也能够猜到那只谐乐鸽的结局。”
“如果那时我再强硬一些，以我自己的方式去拯救那只谐乐鸽，它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竹青摇了摇头，“星期日先生，那只谐乐鸽，最终是坠落在了某处，对吧？”
“它坠落在了窗前。”
“那么在你看来，它明知自己没有能力飞上天际，却不畏坠落的飞了起来？”
“我理解你的意思，竹青先生，不过鸟儿渴望飞翔只是人类的一厢情愿，它们飞翔的目的无非是为了生存，若是我能够为它们带来生存的保障，它们还会渴望飞向天空吗？”
“在我看来，如果那只谐乐鸽仍要飞上天际，可能只是没能理解我的想法罢了。”
“鸟儿们需要学会飞翔才能迎接风雨，可若是我为它们创造出无风无云的万里晴空，它们便不必为了飞翔而坠落了。”
“......”
竹青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很显然，我们并非谐乐鸽，并不能真的理解那只谐乐鸽所想。”
“但如果换做是人，你应该很清楚，就像那有被家养的谐乐鸽一样，总会有人支持你的想法，也总会有人反驳你的秩序。”
“我不想再说那些长篇大论，你说服不了我，同样的，我也说服不了你。”
竹青直视着星期日。
“不管你是拖延时间也好，真心劝降也罢，我建议我们还是不要这样浪费彼此不多的时间了。”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星期日。”
“无论意义是何种东西，对你而言，它应该没有那么重要。”
星期日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对我而言，意义并不重要，那所谓的意义，不过是人类所想要实现的“自我价值”，是一个又一个人所编织的囚笼，最终将所有人都囚禁其中。甚至其中诞生的所谓适者生存对我而言也是如此，我想要的并不是适者生存，而是让所有人都能够幸福的活下去。”
“但对我而言，意义意味着很多。我放不下，也不想放下，所谓美梦，也只不过是虚假的泡影，它不是我最终的归处。”
“那冰冷的现实确实很糟糕，残酷、无情，迫害着一个个无辜又可怜的普通人。但......”
“这个世界并非只有黑色，总有着一些人，他们会为这寂静漆黑的宇宙点燃一缕光亮，向所有人分享着这一点点温暖，告诉他们这个世界没那么糟糕。”
“无论多么寂静的夜晚，总会有流星划过漆黑的夜，带来一丝光亮。”
“或许这缕光亮无法在这漆黑的夜晚做些什么，但它的存在同样告诉了黑暗中的人们，告诉他们......”
“夜，没那么长了。”
“你说的没错，白天总会过去，黑夜总会降临，日月更替，四季变换，我们没办法改变的事情太多太多，所以想要逃避到梦境中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可无论如何，那是我们的选择，是他们的选择。”
“被他人裹挟与自己前行的结局或许相同，但意义却截然不同。”
星期日看向了竹青那漆黑却又如同有光亮的眼睛，“即便，你们的结局注定只有一片黑暗？”
“人们不愿向命运妥协，所以才会在跌倒后重新站起。”
“于我而言，被命运安排与被他人安排，并没有什么区别。”